話癆梅夫人(上) 第18頁

黃嬸勸戒的這些話,盛知豫自然沒有听進去。

要是以前的盛知豫,男人是女人的天,她一定會把黃嬸的話奉為圭臬,可惜黃嬸不知道的是,她已經不是以前肅寧伯府的長媳了。

她干笑了兩聲,為了那一顆心記掛在別人身上的嵇家大少,她就要把自己捆成粽子,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房間里哭哭啼啼,三天兩頭差人回肅寧伯府哭鬧嗎?

她是不管府里的人心里舒不舒坦,她出府,是她想讓自己舒坦,想伸腳就伸腳,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必擔心哪天飯菜里被誰加了料,不必擔心睡醒,就得擔上自己去害了某人,被扣上莫名其妙的罪名,不必用爹娘辛苦賺來給她的嫁妝養一群廢物,自己掙錢雖然辛苦,好吧,她一文錢也還沒賺到,但是,她還是覺得前途有希望,生活覺得踏實。

最重要的,待在那個府里,冷不妨就會沒命,這里,有安心的覺可以睡,單是這點就很值了。

重生前,她不愛惜自己的命,只是不甘心。咬著這不甘心,到頭來,丈夫還是不愛她,一輩子的青春人生就浪費在幾個女人的你爭我奪里。

那種人生空蕩蕩的空虛感,她不要再重來一遍。

她也知道自己這一走,府里的大權又回到周氏手中,她這婆母向來不喜歡她,其實婆母也不喜歡香姨娘,應該說嵇子君娶進門的女子都不是周氏想要的媳婦模樣,周氏想要的兒媳婦一定要出身名門,要有背景,能給兒子添助力。

至于周氏能不能如願,已經不需要她去關心注意。

自然她也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位婆母大人會突然良心發現,想到在別院的兒媳婦,然後好心的給她送月銀來。

那個府邸,怕是沒有一個人會想要她回去。

「黃嬸說得好,這入山口就我們兩戶人家,我只是想他一個大男人有苦說不出,其它,並無別的心思,怎麼說他還借了炭給我們應急,于情于理我們還欠他人情,至于我能不能回得去伯府,也不是我說了算……」她看見黃嬸眼巴巴的目光,很自然的轉彎,彎到黃嬸想听的那個地方去。「就听天由命吧!」

在盛知豫的心里,並不以為梅天驕是個好人,畢竟活了兩輩子,她也不是真是十八歲的女孩,還懷抱這世間一切美好的純真夢想,但是她卻以為他也不會是個壞人……好吧,他那冰塊臉,雷打不動的冷淡性子,還有那龐大的氣場常常令旁人驚悚了點。

再說,但凡一個能當上保家衛國的大將軍,胸腔總會流淌著一股捍衛國土,保護人民的正義熱血,這樣的人就算受人冷待,難道就會性情大變,成為十惡不赦的惡徒?

她以為並不會,能分得清大非大是的人,又豈會計較起小是小非?

她的直覺告訴她,梅天驕不是惡人,也不是什麼老好人,別以為他願意來上工是看他們一家老弱婦孺,同情心泛濫,他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擺布的棋子,她唯一猜得出來的理由,可能就是對她給的薪資很滿意——

「奴婢也不是那種現實、不近人情的人……」黃嬸搖搖頭,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小姐,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第7章(1)

盛知豫不得不說,她的眼光真好,這梅天驕是個干活的好苗子,看他從早到午干了多少活,他們家的水缸從來沒那麼滿過,柴垛也沒堆棧這麼充實過,甚至她只是隨口給了他繡架的長度、寬度尺寸,他便了然于胸,飯點前就已刨好木頭,下午只要組裝上去就可以了。

她不得不感嘆,把這位大將軍放在這里,也忒大材小用了……

梅天驕在外頭忙和著,她也沒閑著,拿起繃子,她手腳利落,眼明心細,刺繡只要專注其中,便心無旁騖,之前繡到一半放下的青竹很快添上幾撇色澤濃淡不同的葉片,竹子虛心有節,秀逸有神韻,長青不敗,文人雅士最是喜歡。

褪開繃子,拿出籃子里另外一塊剪好的布料拼上,縫好邊份,在內里和絲綢之間塞入從中藥行買來的闢芷,曬干的秋蘭、霍香等香草和冰片,再細細將接縫處縫了,便是一個可以拿來當荷包使,又是香囊的多種用途荷囊。

盛知豫托在手里,嘴邊噙笑,哪知道手上突然多了個茶杯,茶香撲鼻,送來茶水的手一來二去將荷包給拿走了。

「好一個雞心荷包,小姐還放了香料?」春芽個狗鼻子,一聞就聞出味道來。

「荷包下面的絡子可要看你了。」春芽是打絡子的高手,從她手里出來的花色精巧又多樣,這一項她就比不上她了。

「這有什麼難的,小姐無論是荷包還是香囊的絡子都由我包了!」想到小姐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她可樂的。

「你瞧瞧我做的這兩用香囊,里子能裝耳挖、牙剔、小毛鑷什麼的,外面是香包,兼具美觀大方,實用性強,你覺得拿到鋪子去有人喜歡,能賣錢嗎?」她不會狂妄的以為自己有祖母傳給她的手藝和祖父平時教導的生意經,就能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她不懂的門道太多。

「要春芽說,小姐做的任何東西都是千金無價。」

「世界上哪來千金無價的東西,任何東西都有價,就連人心也是可以買賣的。」

「哎喲,我不來啦小姐,那些個文謅謅的,春芽听不懂。」

「好啦,不扯那些,我不打算繡帕子還是扇面去賣,帕子、扇面都是夏天人們比較需要的東西,我想到時候再說,現在都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得做新衣新帽,女子的腰帶、香囊,男子的隨身小物,譬如扇套、荷包、絛帶……各做一套,等做好了,再拿去縣城試水溫,看鋪子喜歡那一款、哪一樣,到時候我們可以照著客人的喜好去做,你覺得如何?」

「好是很好,不過年快近了,這麼少的時間,小姐能趕上嗎?」春芽拍手稱好,但隨即又替盛知豫擔心了起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就算趕不上年關,每一個對象也可以拆開來賣,雖然可能不如整套賣的價錢好,賺多賺少而已,並不吃虧。」她已經有全盤計劃。

「小姐多做幾個,我來挑打絡子的花色,肯定叫來買的客人眼楮一亮!」

「就萬事拜托我們春芽了。」

主僕倆手里忙著,嘴里說說笑笑,很快到了中午,梅天驕依言來了廚房。

「把身上的木屑拍干淨再進來吧,吃食要是沾上外面的東西,吃了拉肚子就不好了。」已經在廚房忙開來的盛知豫一看見梅天驕高大的身影,連忙喊了一聲。

據她所知,男人遠庖廚,就連石伯也不進廚房的,他居然說來就來,一點兒也不介意這地盤盡是女人天下,瞧他臉上沒半點不自在,盛知豫不由得想,他真是難得。

黃嬸和她想的一樣,目光閃了閃,卻沒開口說話。

梅天驕依照盛知豫的吩咐,將本來已經拍過的衣服上上下下又拍了一遍,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手洗淨,接過盛知豫給他擦手的巾子,把雙手抹干,站在後門,也不知道廚房里在蒸煮些什麼,香味撲鼻,用力吸了兩下,居然激起肚子的饑餓感。

他一進到本來就不寬敞的廚房,空間更顯逼仄,在灶前切菜的黃嬸只能拿著菜板子挪到一邊去。

這時盛知豫面前放著蛋清和蛋白分開的盆子,她把蛋清那個盆子遞給梅天驕,又再遞過來一根大的木杓子,「一直打,直到起泡。」

雖然不清楚這麼做是為什麼,梅天驕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那只拿著杓子的手,她的手背很白,手指細長,這樣的小手,能拿針,也能拿杓子,在他以為非常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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