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拍難兩散 第15頁

抽離了思緒,他步出院長室,朝宋友築的病房而去。

***

潔淨的病房內,宋友築並沒有躺在床上,反而在這間絕對是高價位的病房內走動。舒服的床鋪,有如居家的小客廳,還有一個溫馨的小廚房,這看來一點也不像病房,反而像飯店的套房。

她把玩一下鍋子,再將它放回爐子上,她吐吐舌頭,回到床鋪邊,頑皮的拍拍床。

真怪,她都沒事了,周蔚倫干麼一定要她留院觀察呢?還讓她住這種一人病房,她可沒那種閑錢住這里呢。

不過,這一次病發得還真值得,回憶他在救護車上皺緊了雙眉,一臉關注的看著她的畫面,她就覺得好幸福……

「叩、叩、叩。」敲門聲陡起。

「請進!」她中氣十足的應聲。

門開了,進來的是一身白袍長服的周蔚倫,在看到她沒有躺在病床上,反而笑咪咪的走向他時,不禁俊臉一沉,「上床!」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嘴,語氣曖昧的道︰「你要在這兒做嗎?」

他濃眉一擰,在知道她想到另一方面後,走近她,一語不吭的將她拉到床邊,冷聲道︰「既然是病人,腦袋就別胡思亂想,躺到床上休息去。」

什麼嘛,原來不是那麼一回事,她噘起小嘴兒,「是你自己說上床的。」

他給她一記超級冷的白眼,「你好像已經忘了剛剛差點跟死神交會的事。」

她吐吐舌頭,在他的冷光下,乖乖的上床躺好。

令她意外的,周蔚倫居然幫她將被子拉好,她笑了笑,「你真的將我當病人耶。」

「你本來就是病人,等會兒,我有安排你做一些儀器掃瞄……」

「拜托,不必吧,你太大驚小敝了。」她連忙坐起身,打斷他的話。

「我是醫生。」他一把將她推回去躺好。

她瞪著他,意思是她得听他的?她搖搖頭,「我才不要呢,我這心髒病是天生的,在我二十七歲的人生里,發作不到十次,而且年紀愈大發作的次數就愈少,這兩、三年來,也才發生這麼一次,再說,我也沒死啊。」

「笨蛋!難道死了再來做檢查?」他的口氣很沖。

她愣了愣,才道︰「周蔚倫,我在聖塔羅醫院當護士時,就是在心髒科任職,身旁都是心髒科醫生,他們也曾幫我做過一些檢查,我是天生的二尖瓣月兌垂,在左心室跟左心房間的瓣膜較長、較松垮,所以心髒在收縮的時候,自然就會產生月兌垂現象。」

「但也有二尖瓣嚴重松垮,而造成血液逆流的病例,若不注意,也會造成心髒衰竭。你有定期追蹤嗎?」

她搖搖頭,神情黯淡下來,「何必呢?一次次的追蹤,只是在提醒自己有個殘缺的身體。」

他凝睇著她,「那只是預防,能時時掌控你的身體狀況。」

她喟嘆一聲,聲音有些艱澀,「你知道嗎?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心髒病也有輕重之分,所以一旦別人知道你有心髒病,有一些事你就被排拒在外,怕太過刺激,也怕造成傷害,因此很容易就被人排擠、遺漏……」

她哽咽一聲,再故作堅強的僵硬一笑,「當然,如果你是有錢人,那情形就不同了,你很容易得到同情,也很容易得到友誼,還會被簇擁成像個悲劇中的主角,大家都圍著你團團轉。」

他直勾勾的瞅著她,頭一回在她那張笑靨如花的臉上見到這樣凝重的哀傷神情,「你指的是那群高中同學?」

她點點頭,眸中漾起了淚光,「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一定不知道,窮人是沒有生病的權利的。」

「你在暗指什麼?」

「我沒有暗指什麼。你知道我為什麼發願要嫁給一個醫生嗎?」

他搖搖頭。

「一開始固然是對醫生的尊崇,但後來我父母的死,讓我更加堅定這個夢想,」她眼眶泛紅,「因為這件事讓我明白某些醫生的現實,及窮人的無奈,他們病重卻沒法在醫院求得一個床位來治療,但一些有背景的人,卻不需要排隊等床位,更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最好的治療,反觀窮人,永遠是最後被想起的病患。」

周蔚倫沒有回話,這個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同樣在醫院服務,這樣的事他也看了不少。

「當時,在醫院無助哭泣的我,麻煩醫生護士去看看我的父母,但總是被敷衍了事,可是有一些認識醫生的人,一聲拜托下,醫生就熱絡的去看病人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嫁給了一個醫生,那我也可以用這層關系來幫助那些貧窮的弱勢團體,讓那些平民百姓不會嘗到我當時的無助及無措。」淚如雨下的她聲音哽咽,喉頭泛酸,這個記憶讓她永遠傷感落淚。

周蔚倫直視著她,他不曾安慰過人,也不曾想過要安慰人,因為在他身旁都是意氣風發、趾高氣揚的人,雖然也有不少女人想以淚水博取他的愛憐,但那樣的淚水都是虛偽造假,他對她們是不屑一顧,更不可能去安慰!

但他凝睇著她傷心低泣的臉孔,心卻莫名的跟著一慟,甚至涌起了一股不舍……

他抿抿唇,從口袋里拿出手帕遞給她。

她眨眨淚眼,看著他仍面無表情的俊顏。

「拿去!」他粗聲的道。

她先擤了擤鼻涕,這才接過手,拿手帕擦拭兩頰的淚水。

他轉過身,「等會兒護士會過來帶你到掃瞄室去。」

她看著他走到門口後,停下了腳步。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他頓了一下,「你還是笑笑的比較漂亮。」

她怔怔的看著他走出病房,輕輕的將房門給關上。

她低頭看著沾了淚水的手帕,嘴角一揚,仍噙著淚水的秋瞳漾起了笑意,喃喃的道︰「他在乎我的,他漸漸的在乎我的感受了。」

***

第二天,周蔚倫把宋立偉找來研究室,將自己這第N次當落跑新郎的計劃告訴他。

宋立偉听了,一臉的促狹笑意,「老天,你開竅了,居然也將宋友築考慮在內?」

他給了他一記冷光,「沒有的事,我只是剛好需要一個地方好躲開這場婚禮。」

「可世界那麼大,你卻選了台灣,而且還不夠遠呢!」

周蔚倫的臉色超難看,他知道他的話說服不了好友,他也明白他是口是心非,但就不明白他打趣他做啥?看他尷尬?靦腆?

他不悅的抿緊了唇,「我這次月兌困全靠你了,希望你別嘻皮笑臉的。」

「我?」覺得很冤枉的宋立偉馬上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平的大喊,「喂,我怎麼嘻皮笑臉?你們那一家子‘冰凍人’安排的眼線有多恐怖,我剛剛從下車,到走到你這間研究室,大概就接收到不下上百雙的關切眼神。」

「因為離婚禮沒幾天了,而我以往也大都在這個時間選擇性失蹤,所以身旁的人當然更多了。」他也是心知肚明。

他蹙眉,「那你真的走得成嗎?」

「偽裝成功就走得成,不然,就是手銬、腳鐐上禮堂了。」

他點點頭,「好吧,我盡力而為,我這個私人企業的董事長就只好暫當小弟跑跑腿了,不過……」他饒富興味的眸光閃閃發亮,「有句話,我得說在前面。」

「什麼事?」

「如果你逃不成,真的成了杉田正美的丈夫,那宋友築我要了。」

他褐眸危險的半眯,俊臉一沉,「你說什麼?」

「呃……我說……」他干笑兩聲,「沒事,當我什麼都沒說,我去當小弟了。」

宋立偉一見好友變臉,心中大概也有答案了,不過,那個亮美人真的很吸引人,適時的一場面如死灰的心髒病發,可將周蔚倫那堅固的擋情愛高牆給推倒了,他這下總算有像樣的情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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