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什麼話該對我說?」良久,她這麼問。
她看著他低下頭,以為他總算要坦承什麼事瞞著她了。
可,當他再次抬起頭看她時,一張臉還是一樣泛著瑰紅誘人的色澤,閃亮亮的烏瞳里滿布著教人眩目的不明神采,然後,他害羞地開了口——
「我喜歡你。」
寂靜。
美目定定地望著他,艷冠人神色不變,艷容不興絲毫波瀾,恍若未聞那般。
回應那份波瀾不驚,管三國同樣鎮定,平心靜氣地又說了一次︰「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冠人。」
又是一陣教人傷心的沉默。
但這回,在絕望忍不住要涌現的寂靜過後,卻見艷冠人稍稍點了頭。
「我知道。」她說。
「不。」將她的手貼上臉頰,稚報導的女圭女圭臉流泄些些的悲傷,低語道︰「你不知道。」
總是活力滿滿的大眼楮不復平日里的精神十足,而是違常的染著傷感之色,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那仿佛什麼感覺也沒有的漠然神色。
「冠人,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喜歡上我呢?」他無意識的問。
「你喝多了。」在艷冠人想到前,沒被緊抓住的另一手已撫上他瑰紅色的面頰,她道︰「別想這些無謂的事。」
「這怎麼會是無謂的事?」孩子氣的臉瞬間激動了起來。「如果再不想想辦法讓你喜歡上我,等過一陣子,你回御華宮去了,那我怎麼辦?」
望著他因激動而再次晶晶亮亮的眼,那眸中的諸多情緒,濃烈得令艷冠人有些微的失神。
避三國忽地松開緊握于胸前的手,惡虎撲羊地撲向她。「我不想你回去,不要你回去!」
艷冠人被他撲了個滿懷。
並非應變不及,只要她想,他是怎麼也模不到她的一根毛發的。
可是她沒任何動作,就這樣由得他將她撲個滿懷。
之後,還任他像只撒潑的猴兒圈著她不放……好吧,真要說的話,眼前這只猴兒是過分的大了些,但在艷冠人有限的聯想力當中,也只有母子猴的畫面可以想像。
說實話,這種肢體相親的感覺對她而言,甚是奇妙……
「冠人,你說,我要怎樣才能讓你喜歡我?要怎樣才能讓你留下來?」嘟囔的話語逸出,管三國緊抱著她,宛如溺水之人緊攀浮木之姿。
「你醉了。」艷冠人出人意表的予以回應。
「我沒有!」孩子氣的直嚷著,但其實這時的管三國意識昏沉,直覺得自己好似在飛那般的飄飄然。
濃厚的酒氣隨著他的近身便足以醺人,那真正喝進肚里的,只怕不知凡幾。
艷冠人合理懷疑他這時還殘留多少思考能力?
「喝醉的人不會覺得自己喝醉了。」她冷靜道。
「沒醉……我沒醉……」用力擁緊了她,管三國囈語般的喃道︰「一起……我想永遠永遠跟你在一起……」
他使用的字眼,有那麼一瞬間迷惑了艷冠人。
永遠永遠在一起?
思緒不由得想像到,除了毛寶、除了偶爾迷路的幼獸,還有他,生命中不再只是慣有的寂靜與無聲,還有他同在……
避三國若不是醉得太厲害,定能感覺到她在僵硬片刻之後,仿著他的舉動不自然地以極輕的力道回擁了他。
「冠人……冠人…………」他廝磨著頰面上柔軟絲滑的觸感,不知所雲的咕噥著︰「在一起……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那是個很長遠的承諾。」她說。
「在一起……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對于醉鬼的酒後真言,艷冠人不置可否,卻顯得若有所思。
如此良久過後,除了他沉沉睡去的均勻吐息聲,再無其他。
在好一會兒體溫纏繞的沉靜之中,伊人沒忙著擺月兌那胡攪蠻纏的醉鬼,就猶如老僧入定那般,維持原樣、不見任何動作。
那一臉的若有所思,她正想著某些事。
想著……她極認真的想著……
第8章(2)
寒冰、烈火、寒冰又烈火。
從轉醒的瞬間,管三國的心情就在這冰與熱之間擺蕩。
不知幸或不幸,他並非那種清醒後會忘記酒後失態種種的體質,是以他一轉醒後,省悟到昏睡前的酒後失態……那真教他猶墜寒冰地獄,凍得他連腳底都發涼了。
可忽地,卻又讓他發現懷中的柔軟。
她、她、她……怎會在他床上?在他懷里?
不可置信的喜悅,令他猶如投入火海,緩和下那片刻前的冰冷感。
當然,身為一個心思機敏之人,他很快醒悟被緩和下的冰冷感是從何而來……不就是他那醉酒的糗樣、教人想撞牆的酒後真言嗎?
回頭想到自揭底牌的真情大告白,那猶如自尋死路的行為使得一瞬間燃起的火苗又盡數熄了。
不同表面上看來那般和善可親,管三國的思路向來就清楚得很,對艷冠人的感情,用盡心機去騙去拐是一回事,可只消把話說開來,教她知曉了他的感情,這事就再也沒退路了。
接受。
不接受。
結果就只有這兩種。
而,只消她有丁點的不樂意、無法接受,那麼在這之後,他再怎麼用盡心機也沒用。
因為她這一退避,回的是千山鳥飛絕的御華宮,屆時,他就算退個一萬步、重新擬定策略,佳人遠避于與世隔絕之地,即使是想到了再好的計謀要奪取芳心,那全是白費心機。
所以,若是現在的他沒有任何機會,那他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這醒悟讓管三國再次墜入寒冰地獄。
轉醒的短短瞬間,他的心情就這麼大起大落、來回擺蕩著。若非意志力夠頑強,只怕他早已抱頭慘叫出聲……但幸好,他的意志力就是這麼堅強,而且一只手讓那混亂之源給枕著的事實很實際地壓下他所有的反應。
冷靜,習慣擬定對策的管三國逼自己冷靜下來,結果不冷靜也不行,在他不期然對上她沉靜的美眸之際。
她、她、她……何時醒的?
此時此刻,在那冷靜外表下的內心當然是糾結的,因為管三國不確定片刻前心情起伏不定時,表情是否面目猙獰?又,到底給看了多少去?
想起來,不管是從哪個方面去想,感覺都很丟臉,但這時已經顧不得丟臉這一項,重要的是……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情勢又會如何發展?
避三國等著接招,他等……
那天仙一般的人兒毫無動靜,一雙美目靜靜地瞅著他,渾然不覺他的心驚膽顫,良久,素手輕撫向他的面頰……就這樣輕輕的撫弄著……
「冠、冠人?」放棄了不變應萬變的策略,管三國當機立斷地改為主動出擊。「那個……天亮了。」
沉靜的美眸朝透著微微天光的窗口望了眼,再看向他時,依然波瀾不興,倒是應了他一聲︰「嗯。」
避三國捉模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但念及她至少不是拂袖而去,甚至現在還穩穩躺在他懷中,若樂觀來想,情勢走向應該不至于是太絕望的那種,這讓他心里踏實了些。
「那個……嗯……我們……」太多的可能性讓管三國一個腦袋直運轉著,遲遲找不到合適的開場與切入點,讓他顯得笨拙,只能一再的口吃、停頓,雜亂無章的說著︰「我想……嗯,你應該要知道的……」
「嗯,我知道。」艷冠人竟然接了聲。
避三國瞪大眼看她。
他不太確定她現在是知道了什麼,因為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平地人極講究男女之防。」閉上眼,艷冠人神色恬靜,狀似極為放松。
避三國懵了,看著近在眼前的她,對她閉目養神的自在之姿,越來越不確定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只能順著話說︰「嗯,那個,男女授受不親,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