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過去的事、對于造成這一場混亂的主因,她累了、倦了,也早受夠了,再也沒有追究與探討的心力。
「不論什麼心態,總之事情就是如此,在周醫生的幫忙下,名義上兩個孿生子都存活了下來,由幸存的女嬰頂替了兄長的身分,至于領養來的兩個孩子,對外宣稱只領養了男孩,另一名女嬰孩則是充當孿生妹妹的身分。」她冷靜說道。
霍靳一點就通,馬上听出三個孩子實際上是扮演著四個人的角色。
在老太爺面前,領養來的女嬰就是孫女,但要是面對的人是領養手續方面的社工人員,這個女嬰很機動性的又變回原來的身分,端看面對的人是誰。對于這樣的機動性,霍析真不知道該贊美御青榮夫妻的天才,還是罵他們白疑。
「也就是說,當年御叔叔舉家搬到美國時,名義上是帶著養子跟親生女兒出去,實際上根本沒有親生女兒,他帶的兩個孩子就是領養來的那對兄妹,至于回國時,名義上的四個孩子已死掉一個御風行,三個人不用再扮演四個角色,因此你得以恢復身分,那個頂著御澄雲名義出國的女孩也恢復真身,對外只需說明是另外再領養回來的女兒就能解釋一切。」霍靳弄清了所有的混亂關系。
當然,也是到這時候霍靳才想通,為何御育榮在舉家遷移美國前,也堅持不住祖宅,而要另行買房子住。原來是要避免穿幫的機率!
不住在一塊,想瞞騙什麼都很方便,只是沒想到幾年後,主張孩子們該有自己的空間,一直居間調和兩邊關系的御老夫人去世了,御長夫生活重心頓失,尤其沒人能再干預,眼看著孫兒也逐漸步入學齡期,不想唯一的金孫跟兒子一樣走上他眼中不事生產的藝術家之路,自然而然興起獨佔愛孫的心,硬是把孩子帶回祖宅親自教。
「難怪,」霍靳已經串連起大部分的事。「在你以長孫的身分被接回祖宅後,吳媽會跟著你一起過來,名義上她是雙生子的女乃媽,跟著你回御家,可以幫忙老太爺照顧你,可實際上,她跟著你回御家祖宅,只是想繼續掩人耳目,好讓老太爺不發現真相。」
「或許一開始是異想天開,但一直到去年之前,他們真的成功了,不是嗎?」從御澄雲平淡的語氣听不出任何情緒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事的?」霍靳問。
「記得十歲那年的事嗎?」她反問他。
霍靳點頭,他當然不會忘記那年的事。
那一年,御育榮被御長夫放逐海外,為了這事,他陪著「御風行」逃了課,不僅如此,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總是笑臉迎人的「御風行」傷心落淚的模樣,他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當時爸媽趁爺爺不在時來探望我、接我回家住的事被爺爺發現,他一怒之下命令爸媽移民,不想要爸爸藝術家的性格影響我,在爸爸媽媽離開後,他又遷怒吳媽,氣惱吳媽竟暗中幫著爸媽,所以辭退了她,在她離開前的那一夜,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不僅僅教會我男女有別的相關事情,她說明了一切,強調我被發現的嚴重性,叮囑我絕對不能讓人發現真相。」
「意思是,在那之前,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是女的?」霍靳皺眉。
「怎麼可能知道呢?」她苦笑。「在那之前,我雖知道男女有別,可是我一直被當成男孩子來教養,理所當然的認定自己是男孩,尤其吳媽始終刻意的讓我避開相關的問題,在我確實的了解所謂的男女有別到底別在哪里之前,她只要我注意禮儀,絕不能在旁人面前身體,以爺爺對我一貫的嚴格教育……」
「你以為吳媽的叮囑是怕你挨罵,所以確實的遵守。」霍靳接口,比誰都理解她的心態。
「是呀!」她苦笑。「我一直以為那也是爺爺嚴格要求的一部分,不敢有所輕忽,在吳媽說明真相前,你又怎能要求一個十歲的孩子想到那麼多。」
霍靳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可是他無法諒解。
「可是你在那時就知道了一切,不是嗎?」他冷凝著一張酷臉直視著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怔怔的看著他冷凝的怒顏,她無言,只能沈默以對。
「為什麼?你知道的當時就該告訴我的,為什麼你偏不?」霍靳不容她沈默帶過,一逕的逼問。
她別過視線,不再與之對視,神情有些蒼白。
「我四姊她知道嗎?」霍靳惦著這事。
一年前御風行的死訊傳出時,御長夫中風,比平常更加倚重霍沛這個特別助理的幫助,他懷疑,他那個四姊說不定早知道這些,只是故意整他、瞞著他不說。
「四姊她至今還不知道這些。」她否認了他心中的揣測。
「怎麼可能?」霍斬不信。
「雖然爺爺那時候中風,可曰疋病況輕微……當然,他的中風也是我引起的。」
她苦笑,透露出那一夜的真相。
「那一晚,我知道再也無法隱瞞下去了,我可以拒絕第一個送上門來的女人,可之後呢?!爺爺一定會發現異狀,知道我終究不是他所期望的男孫,我知道,那時已經是極限了,再也忍不住,便把所有的經過與真相都告訴了他,才引得他發病,可是幸好,他的病發只是最輕微的,等他接到周醫生通知我發生車禍時,已經有足夠的清醒來布局掩蓋所有的事。」
霍靳仔細听著,他等著她完整的解釋。
「車禍是真的,並沒有作假,听說我那時昏迷過去,但嘴里一直念著醫院跟周醫生的名字,所以救難人員幫我聯絡了周醫生,至于之後的事全是周醫生的安排,在我被送進醫院後,由于他的一手主導,才沒讓御家唯一繼承人車禍的事宣揚出去,而且在他跟爺爺聯絡後,決定趁此機會補救這個錯了十八年的錯誤,讓早已死去的御風行真正人士為安;並且,為免節外生枝,這事除了原有的人之外,沒再讓第二個人知道,包括四姊、包括其他的姊姊。」她說。
「也包括我?!」霍斬的不滿溢于言表。
他的怒意讓她無言。
「為什麼?不通知她們是正常的,可是我呢?為什麼不通知我?」完全無法克制,霍靳越想越氣。
她咬唇,早料到他會如此反應,可真正面對時,那份惱怒還是讓她感到瑟縮。
「朋友!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完全確定她的身分後,霍靳隱忍許久的怒意開始爆發。「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你連我都瞞?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嗎?」
霍靳想要更冷靜的面對,可是他無法克制呀!
一旦確定了「她」就是「他」,現今看著她,只會讓他想起自己這一年來為「御風行」而起的失意與落寞,而那些難以向人傾訴的痛苦在此時化為利針戳刺著他,提醒他被蒙騙愚弄的事實,他如何不氣憤難當,朋友,他一直以來認定的好朋友,竟然這樣愚弄他,「原來自始至終,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霍靳再也坐不下去,他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那輕忽冷漠一如陌生人的眼神化為刀刃,重重的刺傷了她,可他不知道。
在顧及自身受傷害的感覺之時,他沒察覺到她所承受的痛苦。
「是我太天真了,在你的眼中,別說是朋友,說不定我就跟其他人一樣,什麼也不是!」不願多談,就怕自己忍不住氣憤對她揮拳相向,霍靳大步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