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滿溢著淡淡的、讓人為之迷醉的桂花香氣,沉浸在這香甜氣味當中,享受著日光映照與輕風吹拂,讓人不自覺的昏昏欲睡,真可說是人生一大樂事。
那銀鈴般的笑聲,是隨著風而傳送過來的,本來听得不甚真切,可那歡愉的笑聲一陣又一陣地被微風給吹送了過來,讓假寐中的伏宙確認了它的真實。
是出于直覺,也是因為那笑太過于甜美誘人,循著那笑聲,伏宙尋了過去,然後在擺蕩的秋千上,他看見了她……「這棋到底是下還是不下?」
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了伏宙的冥思,出聲的梅貴妃看著失神的佷兒,保養得有如少女一般的嬌顏上,好奇的表情大過于無奈。
「姑姑,對不起,我……我……唉……」本想為自已說點什麼,但拖磨了好半天,也只磨出幽幽一嘆。
「怎麼了?」從沒見佷兒有過這樣的反應,梅貴妃是越來越好奇了。
「沒什麼,只是有些心煩罷了。」是啊!心煩,他越來越受不了現在的自已,仿佛中了降頭一般,總是無法控制自己,每每一恍神,心神思緒便不由自主地飄啊飄地飄向了初遇她的那一日。
真是的,他原先以為來宮里走走,會讓他正常一比的,看來他打錯算盤了,唉。
「心煩?為了什麼事?」梅貴妃才不願讓他草草帶過,表情越顯好奇。「已經不只一個人來跟我抱怨過了,說你近幾個月來,越來越少上後宮玩了,我看,是不是就為了這事?」
伏宙不置一詞,算是默認。
「怪了,是什麼事能這樣擾著你?」梅貴妃真是詫異了。
雖然從沒說,但她比誰都知道這個佷兒的性子與手腕,也知道他常假藉來探視她的名義進宮,實則是同其他後宮的嬪妃、貴人們廝混,然後讓一個個都惦著他、夸著他,還常用些名目上她這兒來套問他的事。
說起來,他在後宮甚至比她這貴妃還吃得開,這樣一個小滑頭,她還真的想不到會有什麼事能這樣困擾著他?
「姑姑……」頓了頓,念及眼前的人不似潤元的粗線條,伏宙遲疑了一會兒,問道︰「您知不知道那種……那種心動的感覺?」
梅貴妃明顯地怔了一下,像是懷疑自己所听到的。
「就是那種心動,也就是傳說中天雷勾動地火的熱情,那種僅一眼,就願意為對方付出生命的情感……」見梅貴妃已呈呆滯的模樣,伏宙停下慷慨激昂的說明,有些困惑地問︰「姑姑,您懂我說的意思嗎?」
猛然回神,梅貴妃輕咳一聲,掩飾適才的失態。
「你這孩子啊,真是越來越滑頭了,」念頭一繞,認定了他是在尋人開心,梅貴妃省去了訝異,直接笑了出來。「竟連姑姑都敢作弄!」
稚氣俊秀的女圭女圭臉垮了下來,伏宙悶到了極點。「作弄?怎麼連姑姑也這麼說呢?難道……難道我就不能真心愛上一個人嗎?」
「愛一個人?」梅貴妃直接笑了出來。「呵呵,你這小滑頭,還想作弄姑姑玩嗎?別人或許沒問題,但若要換成你,在你真心只愛一個人前,還是先想想如何把後宮里頭那些為你著迷的嬪妃、貴人們安撫好再說吧!呵呵,瞧你,說的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呢!」
「本來就是有這麼回事嘛!」伏宙沮喪,不明白他愛上一個人有什麼問題,為何沒人要相信他呢?
「好吧,若真有這麼回事,那你告訴姑姑,你愛上的是哪家的千金閨女呢?」梅貴妃倒要听听,他會丟出哪個人名來交差。
「是——」伏宙話到了嘴邊,卻又默默地吞了回去。
「算了,不論我說什麼,你們也沒人會信。」伏宙又是幽幽一嘆,稚氣俊秀的面容純然一副憂愁少年的模樣。
「你啊你,要尋人開心也別作弄到姑姑身上,去去去,去別宮找其他的人玩去吧!這陣子你沒來,她們一個個惦你可惦得緊了。」
見他垂頭喪氣地要離開,那有始有終的裝模作樣實在讓梅貴妃感到好笑,卻也忍不住揚聲叮嚀。「別玩得太過分了啊!」
听見這話,伏宙離去的腳步變得更加沉重。
為什麼?
為什麼沒人信他,也沒人明白他呢?
唉……他的一片痴心哪…………
一輪明月高掛天際,柔亮的月光無私的映照著大地,可不一會兒又一寸寸、一寸寸的,光芒漸漸消去,直至厚厚的雲層整個遮掩住那一輪皎潔明月。
暗夜,寂靜無聲,突來的嘈雜紛亂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兒。
揉著眼楮,才剛剛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好奇突起的嘈雜是怎麼回事,房門便讓人撞了開來。
「阿瑪?額娘?」
「喜兒,快、快點走!」
「怎麼了?要上哪兒去?」少女讓父母驚慌的反應給嚇到了。
沒有人能回答她,雙親一邊一個的拉扯著她,幾個侍衛家丁護著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向外而去。
廊那頭的火光讓一行人停下了腳步,未能細想,警覺性極高的男主人早已一步的應變,立刻把妻女推進庭園中那別有洞天的假山里頭。
「額娘……」
「噓!噤聲,別說話。」女主人一把捂住女兒的嘴,緊張萬分地觀看外頭的情勢。
假山外頭,四、五名蒙面的黑衣人從回廊那頭竄出,個個手執長刀凶惡的攔下了男主人。
「想走?你們一個也別想逃!」為首的黑衣人冷聲笑著。
「大膽狂徒,敢夜闖總督府行凶,眼中可還有王法?」男主人端出河南總督的官架子,即使明知沒什麼用,但仍心懷一絲的期望,希望能遏止這些歹徒行凶的意圖。
但他的期望明顯落空了,幾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根本不理會他的威脅,不由分說的立刻展開另一波的殺戮。
猩紅的血液還殘留在地上,家人們痛苦的叫喊與臨死前的痛楚神情,已然把躲在假山後頭偷看的少女嚇傻了。在她過往的生命中,她從來沒想到有這麼一日,她會看見這樣活生生又血淋淋的屠殺場面。
一度,她以為這是場夢、一場子虛烏有的噩夢,只要她醒來了,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會消失,不論是讓人作嘔的,還是心生懼怕的片段,它們統統都會消失不見。
但它們沒有!
不論捂在嘴巴上的力道如何用力,甚至她自己暗自使勁掐自己的大腿都沒用,再多的疼痛都沒辦法讓她從這場噩夢中醒來,那些黑衣人殘忍又瘋狂的殺戮仍持續著,在證明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一截斷臂直直住假山這頭飛來,險險打中少女的頭,瞪視著那截血淋淋的斷臂,少女險些吐了出來,腦中因此有片刻的空白,她始終無法思考為何會有這樣可怕的事情發生。
搭在嘴巴上的力道突然加強讓她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呆視那截躺在地上的斷臂,她半呆楞的瞪視著假山外頭的一切,只見幾個黑衣人武藝高強,不消片刻便殺光了幾名剩下的護衛,整個過程就像貓兒逗鼠般,不只輕松自在還殘忍得過分。
尸橫遍野的同時,月夜中,少女眼睜睜地看著幾名黑衣人包圍住她那文人父親,過于驚懼的她此刻失去了听覺,听不見她父親正氣凜然的訓辭,只看著一柄長刀被其中一名黑衣人高高舉起……如同那截意外飛過來的斷臂,一顆被利刃劃斷的頭顱順應那力道,直直、直直地朝她飛了過來。
沒听見母親破碎的抽泣聲,她一顆心已幾乎要因眼前的畫面而碎去,就像個失去靈魂的女圭女圭般,她呆愣的直視落在地面上那血淋淋的頭顱,然後眼神慢慢地梭巡上那雙未閉上的、她所熟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