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燃著火的木條插入了他的肩窩,涌出的血液讓她心急,不敢亂拔,她直覺用手去握住那木條。
「別這樣,你會弄傷自己。」他咬牙,想制止她又力不從心。
「怎麼辦?你很痛的,是不是?」雖然滅了上頭的人,可是那木條仍牢牢地插在他的肩窩上,那讓她心亂加麻,恨不得能分擔一點他的痛楚。
眼見出口在望,玄睿一鼓作氣地就要直奔出去。梁下的一根巨大梁木破壞了一切,不止是前無去路,身後又是一陣巨響,他們連退路也沒有了。
雪曦當機立斷,她推他,要他放她下來。
「別管我,你想辦法出去吧!」在他放她下來後,她冷靜地說道,她相信,以他的能力,要救他自己應該是沒問題。
「你在說什麼傻話!」他低斥。
「別,你別這樣,我是認真的,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很高興了。」她微微一笑,踞腳……可惜仍是不夠高,只能朝他的下巴處輕吻了下。「走吧,趁現在來得及,你快點走吧!」
雖然她推拒,但他動也不動。
「你當我是什麼?」他惱怒。「要死,我們就死在一塊兒,說什麼,我也絕不會放著你不管,自己獨活!」
不可否認,他生死與共的意願讓她窩心、感動,但這時不是需要感動的時候,他們之中必須有一個人冷靜下來。
「你別這樣,這不是鬧英雄主義的時候,你想想勛勛,你有沒有想過,他還小,他需要你,你不能丟下他不管!」她真的是很冷靜。
「那麼你呢?你就要我丟下你不管?」玄睿極焦躁,他為她的冷靜感到氣憤。
這一生,他從來沒有這樣過,所有的情緒就繞著一個女人打轉,所有的意識全為她的生而生、為她的危而憂,甚至想過若真有不幸,他也不會讓她一個人獨死。
這些情緒對他而言都太陌生了,而它們就在瞬間沖擊著他,讓他只能接受而沒時間去思量其他,可哪想得到,在他要為她瘋狂的時候,回應他的,竟然是如此的冷靜絕決?
「玄睿……」將他的憤怒都看在眼里,她的淚再也忍不住地滑落。
「再喚一次,你喚我什麼?」第一次,他听見她喚他的名,那份滿足感讓他無視周圍的大火,無視身上的傷,只想擁她入懷中好好呵護愛憐一番。
「玄睿……」她微笑,如言再喚了聲,眼淚順勢滑落,道︰「如果……如果你真憐惜我,希望我好的話,快走,你快點走,離開這里好嗎?」
素手高抬,捂著他的口,她流淚,微笑道︰「听我說……我知道我膽小、沒用,所以先前一直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但我心里頭其實是明白的,明白你對我的重要,我不願你有任何的損傷、不測,因為那比我自己受苦還來得讓我心痛。」
「……」玄睿看她,沒料到能親耳听到她說這些。
「就因為我把你看得比我重要,所以請你為了我,趕緊離開這里好嗎?」她懇求,不願他陪著她一塊兒死。
他嘆氣,將她擁入懷中。「你都這樣想了,我又何嘗忍心看你一個人受苦?」
「玄睿……」
「別說了,我心意已決,如果這是上天注定的,就讓我們一同上路,黃泉底下再成夫妻吧!」他是打定主意不離開了。
「可是勛勛…」
「別說了,我相信定軍跟烏奴他們會好好帶大他的。」他知道他是個不盡職,而且失敗的父親,可是他沒辦法,為了生平首次動心的愛戀,他只能對兒子說抱歉了。
心中溢滿了滿滿、滿滿的感動,那讓她沒話好說了,只能用力地抱緊他。
大火熊熊地燒著,就在心心相擁、抱著必死的決心之際——
「砰!」一聲巨響,熊熊火牆讓一根巨木給撞出一個大洞來。
洞口外,負責指揮的袁定軍見了他們,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等他們有沒有反應過來,一馬當先的沖了進來,拉了人就跑。
也是在他們出去不久後,連看幾聲的轟然巨響,之後……
垮了,被燃燒得差不多的梁柱一一倒垮,待他們站定回頭之時,被火舌吞盡的書閣整個全垮了。
之時,被火舌吞盡的書閣整個全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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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蓮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捕,當袁定軍受命審判她之時,劫後余生的雪曦剛沐浴淨身完,正等著婢女過來為她上藥。
其實不該在這時候沐浴的,但適才在火場中,她的衣衫讓火星燙點得她一身狼狽,不提那些燒燙傷,她完全無法忍受那份髒污,是以堅持要先淨身過,順便檢視身上的傷口,才要讓人上藥。
所以當馬奴使出渾身解數在哄騙受驚過度的勛勛入睡時,她泡在大木桶里,讓帶著點涼意的水驅散她身上過熱的溫度,也讓那桶水為她消去渾身肌肉的緊繃感。
就在她泡澡泡得昏昏欲睡時,有人進來了,她听得人聲,透過屏風也看見了人影,直覺知道,那是玄睿派來伺候她的婢女,所以她安心地閉著眼,枕靠著木桶,露出受傷最嚴重的雙手在水面外,動也不動地等著人來為她擦藥,伺候她穿衣……
一切都很正常,這個婢女極為懂事,知道她需要安靜,也知道她此刻的身體大異于平時,所以在扶起她之後,不管是為她擦拭或是著衣的過程中,不止動作分外輕柔、避開她所有的大小傷口,而且還很安靜,靜靜地做著所有的工作。
待她的身子被擦干了,雪曦等著擦藥穿衣服,可那婢女卻掩著嘴兒一笑,為她罩上一件披風後,輕輕地將她轉了個身,然後雪曦呆住了。
「你……你在這里做什麼?」反應過來之後,她脹紅了臉,不敢相信玄睿竟然就坐在她的床上,看著她更衣的所有過程。
讓那女僕退下,玄睿回答她︰「我擔心你,過來看看你的狀況。」
「擔……擔心?」雪曦險些讓他的答案給弄岔了氣。「就算擔心,你也不能這樣……這樣跑來……」
「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他假裝沒听見她的火氣。
「不要!」她當然拒絕,直接問︰「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在你被扶起之前,我跟著那婢女進來的。」見她不肯干休,他只得回答她。
意思是……他全看光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雪曦又羞又怒,躲在披風下的身子氣得發抖。
「我只是擔心你,想親自確定你好不好而已。」玄睿看著她,表情好無辜好無辜。
見他這樣,尤其又知道,他是基于在意跟關心才會這麼做的,那讓她即使是懊惱,但又真發不出火來。
「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見她平息了怒火,他伸手,要她過來。
她遲疑著,雖然現在身子沒在外,但也只是里著一件披風,那讓她沒安全感,根本不想跟他太過靠近。
見狀,玄睿悶哼一聲,俊朗的臉皺了起來。
「怎麼了?傷口疼嗎?」不及細想,她連忙來到他的身邊,扶著他,極為擔心他的狀況。
「你若不疼,我就不疼了。」他輕手輕腳地擁她入懷。
「你……你別這樣,放開我啦!」知道中計,她想氣,但又氣不起來,想掙開他,但怕弄痛他,又不敢真的掙扎,只能僵在他的懷中,一張粉臉燒得通紅。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他要求,就像個無賴一樣。
她無奈,只得忍著羞怯,坐在他的腿上。在不走光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從披風中先探出一只手……
玄睿知道這是她的極限,也不逼她,由于她用另一只手披著披風,因此他專心地為她露出的那一只手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