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曦 第24頁

「你……你的傷不要緊吧?」因為太過尷尬,她在炙人的沉默中找話說。

「已經讓丈夫看過了,真的不礙事,上點藥,包扎個幾處馬上就會好了。」他說得雲淡風輕,極為專注地為她上藥。

「騙人,你明明就傷得很重,你實在不該過來的。」她埋怨,有些不高興他的不愛惜自己。

「如果我不來,怎會知道你傷得這麼重呢?」朝她傷痕累累的小手輕輕親吻了下,玄睿不舍也自責。

「別這樣,跟你受的傷比起來,這根本就沒什麼。」她不愛他自責。

「我還沒謝謝你,謝謝你的機智,救了你跟勛勛一條命。」他言謝,不敢想像,如果不是她機警地為他們謀求生機,說不定他沖入火場內所看到的,不是完好無缺的他們,而是兩具死尸了。

如果不是他正在幫她纏上繃帶,抓著她的手不放,她真的會考慮,忍痛用受傷的手揍他。

「別再讓我听到你說同樣的話,我所做的,都是該做的,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她威脅。

玄睿微微一笑,不語,示意她換手。

縮回包扎好的那只手,雪曦換手,探出另一只待包扎的傷手。

寧靜,籠罩在他們之間,他的不說話,加上鼻息間盡是他淨身後的舒爽氣味,這些,又讓她開始覺得不自在了起來。

「怎麼?我弄痛你了嗎?」他發現她的僵硬。

「沒有……」她囁嚅,但還是決定誠實說明她的感覺。「我只是……只是覺得怪,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今天真是難為你了。」停下包扎,他輕擁了下她,給予她無言的安慰。

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雖然隔著一層披風,但……但這個明明透著友愛與安慰的擁抱,竟讓她微微覺得發燙。

「對了,勛勛呢」她試著帶開話題,要讓氣氛自在一些。

「他驚嚇過度,剛剛才讓馬奴給哄睡。」他回答她,心疼她手上的割傷與燒燙傷。

雖然剛剛看過一次,但再次見到,那種震撼依舊,他為她的勇敢折服,也心疼著她,因為這些傷,全是為了救他們父子而留下的!

想像起她為了月兌困,忍著割傷的疼痛要解開繩索的模樣,再思及,當他被燃火的木條刺中時,她急切地用雙手為他撲去火焰的勇敢……

「很疼吧?」輕執起那傷痕滿布的小手,他情難自己地在傷口上輕吻了下。

「還好啦!」她的臉兒紅紅,對他的舉動感到極端的不自在。

「等你的傷一好,我們就成親吧!」當他拿起繃帶要幫她包扎時,突然開口。

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忙反對。「不用那麼急吧!」

「你到底在怕什麼?」玄睿分析出她的反應,但更加不懂——

一個願意同他生死與共的女人,既然連死都不怕了,對于成親,怎會感到害怕?

在他探詢的注視之下,雪曦知道這事遲早得說,索性說開算了……

「你從沒好奇過,為何我好好的格格不當,會突然喬扮男裝逃離養心園?」她開了口,踏出第一步。

他用眼神鼓勵她往下說去。

「是這樣的,當時我在藏書合里從梯子上摔了下來,撞傷了腦袋,連著幾日迷迷糊糊,而在一天夜里,我听見了談話聲,原來是皇上舅舅夜訪養心園,大阿哥提到了我的情況,皇上舅舅陪著大阿哥來探視我。」說完,她忍不住嘆氣。

「怎麼了?」他奇怪她的反應。

「因為我听到不該听的話,皇上舅舅說我們到了適婚的年齡,打算幫我們找婆家了。」

「你的年紀,確實也該找個婆家了。」玄睿不得不公正地說道。十八歲,皇族里的格格有的早成了幾個孩子的額娘了。

「如果我沒夢到那奇怪的夢境,又,如果我沒看見那些書的話,或者我听過就算,不會有特別的反應,但在我經歷過那些後,我沒辦法……沒辦法裝著沒事一樣的奉旨成婚,嫁給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她困擾。

「什麼怪夢這麼困擾你?」玄睿真是好奇了。

因為他的追問,雪曦說了,關于那天上飛的巨鳥,地上跑的載人巨魯,路邊的透明牆里,充斥許多小人的大盒子,頭發剪到短得不能再短的女孩子,以及沒有剃頭、發長得離譜的男孩子……

當她好不容易說完這些後,玄睿忍不住炳哈大笑。

「那只是夢境,只是一個夢境,怎麼會讓你怕得逃家呢?」他不懂。

「不止是這樣……」她慎了他一眼,續道︰「我一開始也以為,那一切只是場虛幻不實的夢,但我曾在一間賣書的店里看到許多史書,漢、唐、宋、元、明,代代不缺……」

「是嗎?有我們大清朝的史書嗎?」玄睿打岔,覺得有趣。

「有,就是有,而且我看了,看了之後覺得害怕。」

她是認真的,看她的表情,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怎麼回事?」他開始認真一些,不把她的話當玩笑了。

「不止是之前朝代的歷史詳盡,由咱們大清入關開始,所有的重大事件,件件都明明白白地寫在那本清史上,包括了開國時如何滅三蕃,甚至是如何亡朝,由一個叫民國的取代……」

玄睿急忙捂住了她的嘴,急道︰「這話你可別亂說,若讓人听去,不止你我性命不保,牽連的人將不計其數。」

「我知道。」她用包扎妥的手拉下他的,壓低聲量道︰「我知道這事的嚴重性,所以我誰也不敢提。」

「那之後呢?」他開始嚴肅地對待她口中的怪異夢境。

「總之,因為那史書上記載得太過真實詳盡,讓我不得不對夢境中的事感到好奇,而在我看完那些史書後,我又發現一家出租書的店……」

「出租?」玄睿忍不住又打岔。

「是的,它寫了是小說出租店,那店里的書都是可以出租外借的,而我一見它寫了小說,在經過那本清史的沖擊後,打算著點小說放松心情。」

「這關你逃家什麼事?」他真是讓她給弄糊涂了。

「你听我說完嘛!」她又嘖了他一眼,接著道︰「在那家店里,一開始我發現一種畫圖小圖的圖畫書,覺得有趣,看了幾天後,才真正去翻閱原本想看的小說,可是當我翻開那年書後沒多久,我……我……」

「你怎麼了?」他好奇。

「我噴鼻血了。」她小小聲說道,顯得難為情。

「什麼?」玄睿懷疑他所听到的。

「你沒听錯,我真的噴鼻血了,因為那書里寫的東西……好可怕!」她打了個哆嗦,忍著害怕說道︰「那是一個貝勒爺的故事,一開始還好,可沒幾頁後,他邪惡的手就出現了,對著書中的女孩子……」

見她臉紅得不像話,又支吾其詞,加上她說的噴鼻血,玄睿很快就猜出她所看的書文。

「咳,我只能說,那本書寫得太露骨、嚇到了你,但……但又不是所有的皇族貝勒都這樣,你也用不著嚇得逃家吧!」他已經大抵猜出她逃家的原因,但他實在是低估了那露骨的程度跟普遍度。

「你不懂。」雪曦哭喪著臉。「我事後又找了幾本書,但里頭的主角,不管是王爺、貝勒還是阿哥、大將軍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同樣可怕的一雙手,會對女孩子做出……做出那種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我只要聯想到,皇上舅舅要把我指給這樣的人,要我跟這樣的人共度一生,就嚇得不敢再留下來,所以連夜便逃了。」

因為這樣,所以有了之後的陰錯陽差,讓她來到府中,讓他遇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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