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翼雙飛(下) 第16頁

玄勍御沉吟琢磨,鎮國將軍府再派人上門要人定沒好事,瑤光這一去,極可能有去無回,他……要不要讓她去?

鐵萬山早已作出決定,只消少主安然無恙,任何人都可以被犧牲.他不帶任何感情地對瑤光說︰「瑤光,我曉得這樣要求你太過分,但是,可以請你走一趟鎮國將軍府嗎?」

話說得委婉,事實上已是不管她願不願意,都非得送她去鎮國將軍府不可。

倘若是苑舞秋出事,瑤光相信鎮國將軍府的家僕早明說了,正因為他們什麼都不肯說,使得前途難卜的瑤光心里也忐忑不安。

鐵萬山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她去,教她很難拒絕,只能無助地看向玄勍御,無聲向他求援。

玄勍御對上她害怕的雙眸,也開始猶豫不決,擔憂起她的安危。

「少主,你得顧全大局。」看出他的猶豫,鐵萬山可不容周密的計劃到了這節骨眼出岔子,倘若他們遲遲不願交人,鎮國將軍府隨意編派個名目包圍這里,雙方人馬硬干,縱然贏了也是大傷元氣,接下來想要一鼓作氣殺進皇宮根本就不可能,眼下他們能做的,即是不管會發生什麼事,先將瑤光雙手奉上,拖延時間好讓少主能平安出城。

此時一名門僕疾奔而來,微喘著氣稟報。「少主、鐵爺,鎮國將軍府的人態度變得強硬,一直追問我們何時可以請出戚姑娘,甚至語帶威脅,說咱們若再不交人,會有更多人上門來『請』戚姑娘。」

聞言,鐵萬山心知不能再拖下去,重重踩向玄勍御的死穴。「少主,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難道你忘了宮家上下逾百口人是怎麼死的?莫非你忘了十六爺與王妃是如何含冤而死?假若少主硬要在此時意氣用事,誰來為十六爺與王妃報仇?少主,你真要讓養育你長大成人的啟先一家在陰曹地府感嘆流淚嗎?」

鐵萬山每一句話皆重重打在玄勍御心口,他沒辦法忘卻這些血海深仇,而要報仇就得摒除七情六欲,困難吞下所有不願,憐惜之情亦被狠心壓抑,冷情看向瑤光,以冷酷的口吻提醒她。「你沒忘了自己說過什麼吧?」

「什麼?」看他變得冷酷絕情的表情,瑤光的心涼了,剛才與他有過的甜蜜氛圍,虛幻到不禁懷疑全是出自于太渴望與他親近的美麗幻想。

「你曾承諾過,不論發生什麼事,就算生命受到威脅,也不會背棄我對不對?」

冷冰又無情的現實讓她眼神淒然無助,僵硬點頭。「對。」

不該忘的,他殘忍絕情時會讓人有多痛,受夠多次教訓的她怎會蠢到忘了他隨時可以丟棄她,怎麼會?!

他伸手撫向她的發絲,輕拍她冰涼的臉頰,要她回神。「現下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讓我看看當日你許下承諾時,究竟是認真的呢?抑或是隨便說說。」

明明他的掌心溫熱,足以溫暖人心,她卻覺得像塊寒冰重重拍打在頰上,痛得她眼冒金星、百感交集,徹底明白他不可能幫她,這條陰晦不明的道路,她得獨自一人挺身走過,就算前方等她的是窮凶惡極的吃人老虎,仍是得強壓下恐懼,堅強走進虎口。

她倔著脾氣佯裝無所謂,以無比堅定的口吻告訴他。「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你放心,我不會出賣你。」

玄勍御看穿她的故作堅強,薄唇動了動,沖動想開口要她留下,但驀然想起死去的親生爹娘與養父養母,又止住了心軟的念頭,他不能因為一時同情而壞了大局,于是漠然別過臉,一副不在意她是生是死的模樣。

瑤光的淚水差點奪眶而出,她終究不是他要的,所以他才能沒有一絲留戀地送她離開,這就是愛上不愛她的男人所得到的結果,怪得了誰?怨得了誰?

她努力對他揚起笑容,聲音力持平穩淡然。「我走了,謝謝你的酒,很好喝。」

話說完,便瀟灑轉身往外走,拚命告訴自己別回頭,也不要流淚,這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不過是她愛的男人不愛她,她愛的男人親手將她推入虎口,她真的覺得沒什麼,一點也不傷心難過,真的!

不甚放心的鐵萬山明知殘忍,卻仍揚聲提醒。「瑤光,別忘了你對少主的承諾,你千干萬萬要信守諾言。」

訣別的步伐頓了下,蒼白冰涼的唇瓣勾揚起諷刺的苦笑,原來他們只在乎她會不會出賣玄勍御,回想起平日大家相處的情景,總是那樣和樂,還以為鐵萬山對她尚有一絲同伴之情,事實證明並沒有。

其實往好的方面想,這樣的結果並沒有不好,至少可以很確定玄勍御的殘忍對待,徹底毀了她所有的期待與想望,就像她對風大哥說過的,當她覺得真的不行、是離開的時候,將不再留戀,現在正是她心碎離開的時候,只可惜沒來得及跟一向待她很好的風大哥道別。

遲遲等不到回答的鐵萬山有些急了,再次揚聲。「瑤光姑娘!」

瑤光沒有回頭,堅定的、大大吸了一口氣,平靜揚聲回答。「鐵伯請放心,既然我說得出口,必然做得到。」

「那就好。」鐵萬山還是擔心她隨時會改變主意,對前來報訊的門僕使了個眼色,要他好好看住瑤光,直到確認她坐上鎮國將軍府派來的轎子為止。

那名家僕接收到鐵萬山的指示,意會點頭,連忙跟在瑤光身後。

發現他們的防備,瑤光頓覺好笑,踩著心碎的步伐,離開那個從不將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眼睜睜看著她轉身離去,玄勍御的心倏地揪痛了下,只能再三告訴自己,一定要顧全大局,斷然不能為了區區的戚瑤光放棄部署已久的計劃,她若不幸死在鎮國將軍府,他會將她好生安葬,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只是……即使這麼想,心仍是空空蕩蕩的,無比失落挫敗。

鐵萬山望著心情沉重的少主,勸解道︰「少主,凡是要成大事的人,必定得犧牲某部分的自己,你今日的做法看似無情,可卻是最正確的選擇。」

玄勍御抿唇不語,看向被留在地上猶泛著酒香的酒壇,以後他再也沒有機會與她並肩共飲一壇酒了,她心底一定很恨他、怨他,而且不再愛他……

思及她不會再愛他,胸臆狠狠震痛,低頭凝望潔淨的雙手掌心,恍惚間似乎可以看見艷紅的鮮血流淌,那是瑤光的血,她若死了,等同于被他親手所殺。

「少主,咱們也該走了。」眼下看似風平浪靜,誰曉得晚一點會不會風起雲涌?此刻情況危急,少主的身分隨時都會被發現,得盡快離開。

「是該離開了。」玄勍御垂下雙手,為早已摒棄良知的自己自嘲一笑,沒有拒絕,同意離城。

「瑤光終究是女人,嘴再硬也硬不過刑具,一旦鎮國將軍府的人對她用刑,她連祖宗八代都會出賣,少主同意離開是對的。」

「又或許出賣我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人。」另一個傷透他心的女人,另一個他誓言不要再愛的女人。

誰會出賣他?瑤光?蝶兒?或者兩個都會?

鐵萬山愣了下,馬上意會他所指何人。「當初在大漠,我真該不顧一切讓她就此命喪黃泉,那麼今日少主就不會嘗遍椎心刺骨之痛。」

他不同意地搖頭,語氣蒼茫、眼神空洞,早已失了靈魂。「我愛她太深、太久,不論她是生是死,對我都會造成難以抹滅的傷痛……」

看盡人生百態的鐵萬山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情字真是害人不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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