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被問得啞口無言,她不曉得京里有頒布這項命令,她該怎麼回答?慌張的她急忙編了借口。「是我記錯了時辰,他不是戌時出的城,是在酉時之前就離開了。」
君傲翊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啊,那就是申時離京的吧?但據我所知,申時你們師徒二人還在我府中,戚大夫,你這徒弟好大的本事,竟會分身術,這下子君某非得會會他,好生請教不可。」
被逮個正著的瑤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息奄奄地垂下雙肩,再也編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圓這個漏洞百出的謊。
銳利的眼眸倏地森然半眯。「我生平最痛恨遭人欺騙,戚大夫,你口中的學徒究竟是何人?目前他人在何方?」
面如死灰的瑤光無力地搖頭,聲音平板地回道︰「我不知道。」
「這倒是有趣了,身為師傅,竟會不知學徒的來歷?戚大夫真以為推說不知情,我就會相信?」他的語氣仍舊是不疾不徐,但眸底已泛起濃濃殺機。
「我真的對他一無所知。」她除了一概不承認外,還是死不承認。
君傲翊霍然起身,信步走到瑤光面前,雙手盤胸若有所思。「戚大夫如此維護他,反倒讓我對那位行蹤不明的學徒產生莫大興趣。」
瑤光雙手緊緊交握,並不搭腔,以免讓他從中找出端倪,再來詰問她。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夫人與戚大夫沒半點交情,何以這回她身子不舒服,會突然開口對我要求要請戚大夫過來。」君傲翊緩緩道出盤旋在心頭的疑問。
「這個問題,君大人該請教夫人才是,我也是貴府派人來,才曉得尊夫人身子不適。」瑤光撇得干干淨淨。
君傲翊冷冷一笑,再問︰「我听丫頭說,戚大夫帶著學徒進府為我夫人號脈,沒一會兒工夫,我夫人就突然說有事請教大夫,屏退貼身丫頭,房內僅留下戚大夫、令學徒和我的夫人,當時我夫人究竟請教大夫何事?」
「君大人的疑問,尊夫人都可以回答不是嗎?怎麼君大人不好好請教尊夫人,反倒問起我?其實尊夫人的疑問也沒什麼,不過是請教我在她懷有身孕期間,夫妻是否適合再繼續同床共枕。」瑤光臉不紅氣不喘,說得一派自然,大膽猜想苑舞秋什麼事也沒對丈夫說,流利地編織謊言。
聞言,君傲翊搖頭笑了,看向她的眼神極冷,宛如銳利寒冰。「戚大夫扯起謊來如行雲流水,想必是常常撒謊的緣故。」
與他一來一往,如履薄冰的瑤光嚇得冷汗涔涔,佯裝不解問︰「君大人真是誤會了,瑤光句句屬實,並未扯謊。」
「戚大夫,你又說謊了,關于我妻子提出的疑問,我早就當著我夫人的面請教過別的大夫,別的大夫也當場傍予肯定的答復,你說我的夫人又怎會在今日多此一舉請教戚大夫相同的問題?」君傲翊有禮地請教,笑意未達到眼底。
節節敗退的瑤光臉色變得更加死白,腦中一片空白的她再也找不到理由來搪塞有備而來的君傲翊。
「所以,戚大夫可打算照實說了?」他好心給她拯救自己的機會。
「我說的就是實話,君大人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瑤光牙一咬,抉定死命抱著謊言硬撐下去。
「戚大夫無謂的堅持,真的讓我很不高興,你可知道,為了我的夫人,再骯髒的事我都做得出來,我勸你不要跟我硬踫硬,你玩不起,明白嗎?」他冷酷地下達最後通牒,識相的話就老老實實招出來,否則他不會看在她是女人的分上,就輕易饒過她。
「我真的不明白君大人在說什麼。」
「不知道是嗎?或許待會兒戚大夫什麼都會知道了。」
君傲翊雙眸陰駭地瞪向堅不吐實的戚瑤光,他的耐性已達極限,自從上回與小舞在朱雀大街上和戚瑤光不期而過後,一切都變調了。
小舞常常淚流滿面,夜里惡夢連連,問她究竟出了什麼事,總推說沒事,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懂她為何不肯道出心事,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或是什麼人?
眼見心有干千千結的小舞身子一天天虛弱,請來多名大夫皆無法改變情況,直到——
她開口要求請戚瑤光上門一趟,讓他心下打了個突。
戚瑤光來時,他人在當差,沒能與師徒二人踫上面,而情況應該要好轉的小舞卻在迎接他回家時昏厥倒地,這嚇壞了他,連忙再請別的大夫上門診治,卻說道她是日日夜夜處在驚惶不安當中,以致心焦力瘁,若不盡快解決問題,不僅月復中孩兒會不保,連大人都會出事。
盛怒中的他找來春雨問及今日情況,赫然發現小舞會突然變成這樣可能與戚瑤光有關,他一方面派人調查戚瑤光及所有在她身旁出沒的人,一方面派人將她押到跟前來,直接問清楚。
「……」可怕的威脅教瑤光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貝齒緊咬下唇瓣,低頭瞪著足尖,沒有勇氣迎向君傲翊那雙毫不留情的雙瞳,深怕會不爭氣地害怕流淚。
第6章(2)
「來人。」無情冷酷的男性嗓音響起。
瑤光渾身一顫,絕望合上眼,仿佛已可看見自己了無生氣、被人隨便用草席一蓋,自鎮國將軍府後門抬出的畫面。
那時,漫天的各色櫻花應該依然紛紛飄落,有美麗的櫻花送她最後一程,其實不算太糟。
守在書房外的家僕,馬上進來听候指示。「少爺有何吩咐?」
冰冷的字句狠狠砸下。「用刑!」
一將功成萬骨枯。
凡是要成大事者,就該不拘泥小節。
這些道理玄勍御自小就明白,從不認為有何不對之處,打從決意復仇的那一刻起,就告訴自己,不管雙手會沾染多少鮮血,踩踏過多少人的尸體,饒是所有人都死去,連自己也賠上性命,只要能報仇雪恨,他一概都不在乎。
可是事情的走向好像與原先的預期不同。
盡避已離京三日,來到距京城百里外的別苑靜觀其變,他的心始終無法平靜,瑤光最後挺著背脊離去的堅強身影老是浮現腦海中,糾纏、困擾,幾乎要將他逼瘋,這短短三日對他而言,根本度日如年。
他臉色沉重地坐在溪邊盛開的櫻花樹下,右手拿著一截櫻花樹枝,看著上頭美麗燦爛的櫻花,想起不久前瑤光為了幫狄嘯風,手持櫻花斷枝暴打他後腦勺的畫面。
心下百般惆帳,眉心緊鎖,不悅瞪向手中的櫻花枝,負氣似的用力將其擲入溪里,讓滾滾流水將所有不該有的歉疚一並帶走。「我對你本就無心,才不會為了你生死不明而耿耿于懷。」
鐵萬山于別苑里不見少主蹤影,派人四下尋找,終于在溪邊找到少主,這幾日少主情緒日益低落,他皆看在眼里,關于少主的重重心事,他猜想一半是為了大仇尚未得報,另一半則是惱人糾結的情愛吧。
當鐵萬山及另一名年輕下屬出現站在身後時,玄御便已察覺,他沒有回頭,不快樂的黑眸依然盯著潺潺流動的溪水,低沉著聲問︰「京城可有新的動靜?」
那日他們主僕二人再次易容掩人耳目,手持鐵萬山由安插在朝中高官那兒弄來的令牌,連夜離開已實行宵禁、大街小巷皆有巡夜官兵的京城,順利來到別苑後,所有消息都是藉由文富及楊民義派人出城傳達。
「君傲翊始終抓不到殺害官員的凶手,于是帶人在城里四處搜捕、盤查可疑之人,已有許多人被抓,不過都不是我們的人,眼下京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不過酒肆與酒館生意一切如常,我們的人馬也安然無恙。」鐵萬山悉數稟報剛獲知的消息,想來瑤光真的有信守承諾,沒有出賣少主,是以所有人才能平安無事,只是他仍不敢放松大意,因為現下沒有出賣,並不表示以後也不會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