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真的好想死……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外頭傳來沉重鐵鏈解開撞擊到門板的聲響,柴房的木門被人咿呀一聲打開來,金燦的陽光隨即照入充滿血腥味的陰暗柴房。
陷入半昏迷的瑤光一听到鐵鏈聲與開門聲,便嚇得全身發抖,紅腫裂開的唇瓣發出痛苦嗚咽。
淚水混著鼻水及血水在臉上糊成一片,瑤光強忍著痛,拚命蜷縮身子,企盼自己能夠縮小到讓人看不見,如此,就不會再陷入駭人心魂的人間煉獄當中。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夫,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破碎的字句微弱,幾乎讓人听不見她在說什麼。
細碎不穩的蓮足踏入充滿血腥味的柴房,驚見滿是碎柴屑與塵土的地面留有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有的已轉黑,有的仍舊艷紅,最可怕的莫過于蜷縮在地上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戚瑤光,她身上的衣衫幾乎被鮮血所染紅,令人不忍卒睹。
「怎麼會這樣?!」
身體虛弱的苑舞秋,方可以下床便自春雨口中得知戚瑤光被抓來囚禁已三天,急著趕來一探究竟的她臉色慘白,眼前一片黑,浮軟的雙腿顛了下。
陪侍在旁的春雨趕忙撐住她,春雨僅是從其它人口中得知戚瑤光被姑爺關在柴房,並不曉得戚瑤光被打得如此淒慘,假如知道的話,根本不敢說漏嘴,讓小姐親眼目睹這可怕的情景。
「小姐,快別看了,你的身子還沒好,咱們先回房去好不好?」春雨緊張地勸她離開,心下恐懼不安。
「不,我不能丟下戚大夫不管。」心痛不已的苑舞秋搖頭拒絕,不懂她的傲哥哥怎麼會派人對一名弱女子下如此重的手。
他怎麼會變得如此可怕?怎麼會?!
害怕得抱著頭的瑤光不住喃喃自語。「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名普通大夫,我什麼都不知道……」
苑舞秋見戚瑤光的十指被折磨得泛黑,倒抽了口涼氣,困難地走向披頭散發倒臥在地上的她,蹲下來,伸出如白玉般無瑕美麗的右手,輕觸她的肩頭。肩頭受到輕微的踫觸,嚇得瑤光驚聲尖叫。「啊,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苑舞秋感到無比難過,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潸潸滾落,縮回沾到她肩上鮮血的小手,柔著聲道︰「戚大夫,我是苑舞秋,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不要打我……求求你……」心神恍惚的瑤光哭得淒淒慘慘,涕淚縱橫。
「戚大夫,你冷靜一點,你仔細看看,我是苑舞秋。」溫柔的語調,試圖撫平戚瑤光的恐懼。
守在柴房外勉為其難為她們開門的護衛拚命朝春雨使眼色,要她想辦法帶少夫人離開,否則少爺怪罪下來,他們倆都會吃不完兜著走。
「小姐,我們快些離開這里吧。」接收到暗示,深怕惹上大麻煩的春雨不住勸著。
苑舞秋不理會春雨的勸阻,她無法昧著良心丟下遍體鱗傷的戚瑤光,轉頭吩咐。「春雨,你去喚人來幫忙。」
「幫什麼忙?」春雨嚇壞了。
「幫我將戚大夫移出柴房,她傷得很重,再繼續待下去會要了她的命,我們得為她請大夫醫治這身傷才行。」苑舞秋擔心自己來得太遲了,就算救得了戚瑤光,怕她身上的傷也會留下難以抹滅的丑陋疤痕。
「小姐,千萬不行!」春雨聲兒拔尖地阻止。
「少夫人,萬萬不可!」守門的護衛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少爺說了要他將人好好看守住,人若被少夫人帶走,豈不是要他提頭去見少爺?
苑舞秋看了看嚇得面無血色的春雨及驚惶不安的護衛,心知他們倆沒有傲哥哥的命令,壓根兒不會協助她救戚瑤光,她不悅地沉下臉。「你們不幫我沒關系,我可以自己來。」
打定主意非救人不可的苑舞秋撥開春雨的手,試著憑自己的力量扶起雙腿被打到無法自行行走的戚瑤光。
「小姐,小心你的身子!」春雨連忙介入插手。
泵爺愛小姐愛到骨子里,若她讓小姐出事就真的完了,她轉頭對護衛吼道︰「你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好。」護衛急忙沖進來,幫忙阻止苑舞秋。
「你們兩個別攔著我。」甚少動怒的苑舞秋發火,推打他們兩人。
吵鬧的聲浪使瑤光受到更大驚嚇,她一縮再縮,縮了又縮,將自己蜷縮得像蝦米一樣,不住嗚咽啜泣,得依靠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玄勍御來抵御一波接一波席卷而來的恐懼。
現下的他在做什麼?可還記得被他丟棄在京城的可憐人,他的心頭可曾有過一絲憐惜?一絲愧疚?一絲後悔?
和著髒污的淚水自眼角潰堤,她真的好想再回到他身邊,就算只能含情脈脈凝望他的背影,對她而言,都是最幸福的時光。
「這是在做什麼?」黑沉著臉的君傲翊身著尚未換下的朝服,怒看糾纏不休的三人,尤其是發現該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的小妻子,竟然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柴房,更是教連日在京城各處及朝堂上奔波的他怒火中燒。
發現君傲翊回來,春雨及護衛如坐針氈,小心翼翼看著臉色陰惻惻的君傲翊,兩人無聲退至一旁,不敢吭聲,深怕會火上澆油。
苑舞秋緩緩站起身,冰冷的目光射向心愛的夫婿,一字字飽含怒氣。「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
君傲翊迎向妻子怒火高漲的雙眸,對春雨及護衛命道︰「你們先退下。」
春雨及護衛兩人如蒙大赦,立即退出柴房。
瑤光听見君傲翊的嗓音,雙眸頓時害怕瞪大,戒慎恐懼地喃喃自語。「惡鬼又要來折磨我了,惡鬼來了……他來了……」
已流著血的唇瓣再次被咬得鮮血淋灕,一再堅定告訴自己,她不會說的,什麼都不會說,絕不讓如惡鬼般的君傲翊得逞!
听見戚瑤光的自言自語,苑舞秋心頭又是狠狠揪痛,氣忿難平地瞪著丈夫。
君傲翊無視妻子的怒視,伸手扶她。「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們回房去。」
苑舞秋用力拍開他的手,無法諒解地指控。「別踫我!傲哥哥,什麼時候你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了?戚大夫不過是名弱女子,你怎麼忍心對她下這麼重的手?又是為了什麼?」
「這是朝堂上的事,我自有主張,你別管。」君傲翊心寒地瞪著被她拍開的手,上一回她出手傷他,是在他奉聖上旨意押送熙禛于「龍恩寺」出家為僧,返京後所發生的事。
今日她為了戚瑤光將他狠狠推開,除了氣惱他命人傷害戚瑤光外,背後究竟還隱藏了什麼不願教他知曉的理由?
「我管不了朝堂上的事,但我認為不管怎樣,你有更好的方式處理這件事,而不是將她折磨到不成人形,你可知道這樣的你好可怕,這樣的你不是我從小就認識的耿直剛毅的傲哥哥,這樣的你,和曾經以權勢殘害我的明珠公主有何不同?」苑舞秋痛心疾首地看著心愛的男人,不希望他變得面目可憎。
一句句指控激怒連日來忙到心力交瘁的君傲翊。「你想知道我為何會變成吃人的野獸嗎?好!我告訴你,因為你受到傷害,卻只是一徑哭泣,什麼都不肯跟我說,到底是誰傷了你?用什麼方式?你在袒護誰?」
「為了那個人,不惜隱瞞我這個隨時都在擔心會失去你的丈夫,你很清楚你現下的身子有多虛弱,月復中的胎兒隨時都會不保,連你都可能失去性命,可是你依然選擇將話往肚里吞,你是不在乎我,不在乎肚里的孩子,不在乎你自己,才會對我如此殘忍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