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內殘存的是阿妮的尖叫聲,之後的事,全都一片空白,她只知道自己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動,直到發現這地方……
山上的夜,很冷,更冷的是她的心——
她殺了他?她真的殺了他?
直到下手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想殺他,一點都不想傷害他,即使她恨透他、即使他害得她們姊妹分散、即使他曾經想賣了她們……
那些都過去了,不是嗎?
如果她不去計較,他們三兄弟和她們三姊妹,是不是可以和平相處?拋開過去的仇怨,是不是可以換來幸福的未來?
泵姑說得對,她的脾氣古怪又固執,像她爸爸,明明長得一副水人兒的模樣,拗脾氣卻令人頭痛。
為什麼她這麼沉不住氣?為什麼她不能像大姊一樣學著忍氣吞聲?萬一他死了,只會害了她大姊和小妹為她背罪。
他,死了嗎?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閃躲,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力氣,一刀桶進他的胸腔——
捫心自問,他對她非常、非常地好,她在他那里,度過了這一輩子從未有過的公主般的幸福——
不,她不要他死,他是她要愛一輩子的男人,她不要他死……
全身發抖著,眼淚禁不住地泛流。
「野,你……你不要死……」
她要回去看他,想要知道他有沒有平安活下來。
吃力地想站起,顫巍巍的身子卻使不出半點力,手扶著身旁的雜物堆想藉力起身,未料,手一滑,整個人跌趴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眼皮無力地垂合,人便昏迷了過去。
第九章
在醫院躺了七天,拓拔野胸口的刀傷恢復奇快,人也恢復了元氣,不但能下床走動,還想出院,想盡快找到失蹤的曲映紅。
他不怪她,一點都不怪她,他相信她一定是誤會了他什麼,才會「不小心」對他下手。
「少爺,大少和三少來看你了。」
自從拓拔野受傷住院,威廉自責頗深,整日都待在病房,嚴格把關,生怕還有人會對少主子不利。
拓拔壽和拓拔烈見他氣色好多了,心頭安心了些。
「我懷疑曲映紅是齊全安排在你身邊的棋子——」
拓拔壽才出聲,拓拔野就急著幫心愛的女人辯解。「她不認識齊全,更不可能是什麼殺手。」
拓拔野只恨自己太愛曲映紅,昏迷的時候,一直喊著映紅的名字,加上威廉說出在地盟找到賣身契一事,大哥才知道他常帶在身邊的Joanna,就是曲映紅。
縱使有賣身契,大哥仍不相信,斷定那三張賣身契極可能是偽造的,目的在於要取得他們兄弟的信任,破除他們的心防,進行殺害任務。
大哥的推斷他無法說他有錯,畢竟大哥行事小心謹慎,又是身為天地盟總盟主,凡事自然多慮了些,但——
他絕不相信映紅是個殺手。
她表面堅強,內心卻是極為脆弱,她的無助,絕不是裝出來的。
「如果她們不是齊全安排的,怎會那麼巧,都在我們身邊?」拓拔壽神色凝重。
雖然他一開始也不相信他在日本救的柔弱女子曲映雪,會是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但他無法不正視弟弟受的傷。
這是警訊,同時也透露了真相。
兩姊妹都巧合地因為某種因素來到他們身邊,他想,齊全定是想采用「枕邊人」政策,奪取他們三兄弟的性命。
「你確定你沒有軟禁映紅的大姊?」
拓拔野在意的不是她們兩姊妹是不是殺人棋子,他只想確定曲映雪並沒有被大哥軟禁,日後找到了映紅,他才好跟她交代。
「我從來沒有限制過她的行動。」睨了弟弟一眼,拓拔壽目光垂落,眼底有一絲復雜的情緒。
「那就好,一定是映紅誤會了什麼。」
「不過,現在她的確被我軟禁了起來。」
唉揚起的笑容,瞬間垮下。「大哥,你不可以隨便軟禁一個人,每個人都有人權。」
「她的妹妹差點要了你的命,她們姊妹……一個都不能放過!」拓拔壽冷硬的道。
「沒錯,一個都不能放過!」站在一旁的拓拔烈,雙手環胸,立場和他大哥相同。
斜躺在病床上的拓拔野,睨眼望向高壯的弟弟,不死心地追問︰「烈,映蘭真的沒有在你那兒?」
不管映紅和她大姊在他們兄弟身邊,是如大哥猜測的殺人棋子,抑或是他所堅信的緣分——
俗話說得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無三不成禮。
總之,不管是棋子,還是緣分,照理推論,映蘭應該是在烈的身邊才對。
才幾天,這個問題就被問了上百遍,拓拔烈一臉不耐煩,胸口積壓的怒火險些爆發。
「沒有!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
不僅拓拔野想知道,連拓拔壽都一臉狐疑,多看了他幾眼。
拓拔野心想,若是映蘭在烈那里,至少代表她平安無事,而且能找回小妹,映紅一定會很高興;拓拔壽想的和拓拔野冀望的大相逕庭,他擔心烈可能因為想保護曲映蘭,是以堅持不肯松口,若真是如此,烈也有可能會有危險。
「我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連命都可以不要——除非那人是我們的親生母親。」拓拔烈反睨躺在床上的二哥一眼。「只有笨男人才會被女人設計,還堅持相信那女人是無辜的。」
「欸,現在我終於相信映蘭不在你那里,真是令人失望。」拓拔野涼涼地反諷。「可憐的烈,你一定還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才會說出那種話。沒關系,不要急,等二哥出院後,一定會盡全力幫你找一個合適你的女人,讓你和她去談戀愛,免得你一輩子都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欸,可憐喔!」
拓拔烈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一個已經被刺躺在病床上,還自認多情瀟灑風流男子的瘋話。
「你好好休養,我和烈還有事要辦。」拓拔壽起身準備離去。
前一刻還笑笑地譏諷弟弟的拓拔野,一改輕松笑顏,神色肅穆地和大哥說道︰「大哥,我不準你傷害映紅。」
他知道大哥早已派人在找尋映紅的下落。
拓拔壽回頭看了他一眼,未正面回應他的問題,只道︰「好好養傷,別想其他事。」
待兩兄弟離去,拓拔野沉默了片刻。
映紅走了,他的心情很沉重,他擔心她孤伶伶一個人在外頭會挨餓受凍,擔心她一個弱女子會被人欺負,但他最擔心的是,萬一大哥比他先找到映紅,一定會對她不利的。
「威廉,你到底有沒有派人去找映紅?」拓拔野焦急的問。「這麼多天了,還找不到人!」
「少爺,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一定會抓到她的。」
「誰要你『抓』她,我要你把她『帶』回來。」拓拔野第十遍重申。
「少爺,可是Joanna她……」
不讓威廉再說一些他不想听的勸阻話語,他威赫地下達鐵令︰
「一定要在我大哥找到她之前先找到她,還有,萬一你手腳太慢,讓我大哥先找到她,務必讓我知道。」
「少爺……是,我會派人監視大少那邊的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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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今天是她離開拓拔野的第幾天了,她只知道她的心滿滿都被他佔據,成日的思念,卻在復雜的心情阻凝下,每每回到別墅前,總提不起勇氣按下門鈐,一探他的消息。
她不擔心被抓,只是想到她大姊和小妹還在他們手上,她便無法自私地去當義無反顧、勇往直前的撲火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