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生前,吃不到一頓山珍美味的菜肴,死後,頭一年的忌日,雖未能炮鳳烹龍,但至少她們娘兒兩,也會為他們爺兒兩,準備豐盛的一餐。
雖然今日不賣菜,但任舞月一到市場,便先幫賣豆腐的阿婆擺攤,任大娘則先到魚販那邊,挑選要買的魚。
「舞月,你們今天怎麼不擺攤了?」
豬肉榮的二兒子胖子明,手中拿著一塊炸過的豬肉,堆著滿臉的笑,走過來。
「不用你管!」還在為前日胖子明沒送回禮的事生氣,任舞月幫阿婆擺好攤子後,像趕蒼蠅一般的趕著他。「胖子哥,你要是不買豆腐,就閃遠一點,免得妨礙阿婆做生意。」
「喔。」胖子明退了一步,沒擋在攤子前。「舞月,為什麼你們今天沒擺攤子?」
看不出舞月正在生他的氣,胖子明滿心好奇她們不擺攤賣菜的原因。
「我說了,不用你管!」斜瞪了他一眼,看到他手中那塊比她手掌還大的炸豬肉,她又漲了滿肚子的氣。
有錢、沒錢,果然差很多。
她和娘一整年,都舍不得花錢買一塊肉吃,這胖子哥一大早的食物,就是一整塊肉,真教人嘔的!
早知道,她就和娘商量去賣豬肉,每天就有吃不完的肉,還會吃到吐咧!
「為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咬了一口肉,胖子明呆頭呆腦的看著她。
「誰和你是朋友啊!」哼了聲,任舞月離開阿婆的豆腐攤,走到別處去。
胖子明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也對吧!我們以後,也許不能做朋友了!」
听到胖子明說這一番話,任舞月頓下腳步,回頭瞪他。
「胖子哥,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要不要做朋友,可是由她來決定的。
是她不想和豬肉榮的兒子做朋友,可不是豬肉榮的兒子不要和她做朋友。
窮歸窮,這點骨氣她可是有的!
「我哥說,他要娶你當媳婦兒,這樣的話,以後你就是我的大嫂,不是朋友了!」又咬了一塊肉,送進嘴里。他說的含糊,她听得可清楚了。
「你哥說要發我?我才不要嫁他咧!」任舞月怒瞪著一雙杏眼。那個混賬東西,也想娶她?門兒都沒有!
「可是我爹娘說,娶你好,你會做生意,以後等他們老了,豬肉攤就可以交給你和大哥……而且,我爹娘還說,你和你娘,一定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因為你們窮,母女倆無依無靠……」
不等胖子明把話說完,任舞月一回頭,看見她娘正在豬肉攤前,她兩手叉著腰,氣呼呼地走過去。
「這……這怎麼可以呢?」任大娘站在豬肉攤前,手中拿著碎銀,騰在半空中,愣著。
這市場中,出了名的寒酸夫婦,今兒個竟然不收她買豬肉的錢,見鬼了!
「送你的!被不夠?要是不夠的話,再多拿一點。」豬肉榮的妻子,又切了一塊遞給她。
「夠了、夠了,不需要這麼多。」任大娘把肉推回。「我只買手中這塊肉,這銀子……」
「都說不用了,你還和我們客氣。」豬肉榮的妻子,把她拿著碎銀的手掌,攏闔了起來。「以後我們就是親家了,這塊肉,就當是我們送給親家的禮!」
「親家?!」任大娘一臉茫然。什麼時候兩家成了親戚了?
「就我那大兒子嘛,他啊,看上你們家舞月了!」一身肥肉的豬肉榮,手拿屠刀,粗聲說道︰「明兒個,我會請媒人上門提親,該給的禮,我們是不會少的。」
屠刀一落,剁了一只後腿肉,幾個刀起刀落,一只豬後腿,分了好幾截。
豬肉榮拿了幾塊豬腳,用荷葉包住。「這些你拿回去,鹵一鹵,給舞月的爹,準備一餐豐盛,記得告訴舞月的爹,說是未來親家送的。」
平日想貪,貪不到,今兒個他大方給,倒讓甫到豬肉攤前的舞月,給一口回絕了。
「我們才不要你們的豬肉!」
「喲,平常看舞月大咧咧的,說到婚事,她也會害臊耶!」豬肉榮的妻子,把被推回的豬腳,又拿給任大娘。「拿去、拿去。」
「我們不要!」任舞月倔著,臉上只有憤怒,壓根看不出有任何害臊之意。她把她娘手中的那塊五花肉,也一並退還給他們。「豬肉,我們是不買了!你們也不用想我會嫁給你們當媳婦!」
「唷,這丫頭,嘴這麼利!我兒子看上你,那可是你的福氣,別不識好歹!」氣不過自己的熱臉,去貼上一個丫頭的冷,豬肉榮的妻子,又回復平日的寒酸刻薄。「你們以為這些肉是你們買得起的嗎?哼!」
「我們不是買不起,是不想買!」任舞月咬著牙,「誰要吃你們賣的死豬肉,只會拿劣貨來坑人。」「喂,你這丫頭,話別亂說,誰賣死豬肉了!」豬肉榮氣的拿屠刀指著她。
「我親眼看到的!」
「舞月,別說了,我們回家去!」任大娘怕又得罪人,拉著她要走。
「你別走!」听到旁人議論紛紛,豬肉榮火氣上升,拿著屠刀沖出來,擋在她們母女面前。「你把話說清楚再走,否則我……」
屠刀已經逼到任舞月面前,她倒是一臉無懼。
「你想殺我嗎?你最好現在就殺我滅口,否則我一定把實情,全部抖出來!」激怒了她,她也不會再念在胖子哥和她的交情上,隱瞞事實。
「舞月,別說了!」任大娘把女兒拉開。
「你說啊、你說!」圍觀的人愈來愈多,為了確保日後生意不受影響,無論如何,他不能就此罷休,否則,就等于是默認了。「沒有證據的事,你要是敢亂說,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爹,您不要割舞月的舌頭,她現在還是我的朋友,您不可以割她的舌頭。」傻頭傻腦的胖子明,倒也還不至于到不辨菽麥的地步。這會兒,他對朋友的義氣,倒是自然的迸出來了。
「天明,你給我過來!」豬肉榮的妻子,趕緊把兒子拉開,還斥了他一番。「這丫頭在擺我們的道,你還當她是什麼狗屁朋友!」
「前天大半夜里,我在挑菜,看見你們夫婦,從阿通伯的家里,推了一只死豬出來……」
「舞月!」任大娘急得用手捂住女兒的嘴。「我們回家去……」
「你們別想走!」旁人指指點點,喧擾的雜音,讓豬肉榮氣騰騰地。
「是啊,你這丫頭,一張賤嘴,胡扯著話,放了兩聲屁就想走!你知不知道,你亂說話,會讓我們生意做不下去,我們損失可大了!」豬肉榮的妻子也氣的。「你趕緊向我們賠罪,否則……否則我們就告上官府去,讓你這賤丫頭坐牢去!」
听了胖子的娘,潑聲浪氣的指控,原本要隨娘親離去的舞月,登時不服氣,立在他兩夫婦面前,不顧一旁因驚嚇而嗦著手指頭的好朋友胖子哥,再抖出一樁丑事。
「上個月初八,天還未亮,我起了個大早,要到河邊去洗衣服,途中經過阿昆叔的豬圈,看見你們夫婦,又是鬼鬼祟祟,捉了好幾只小豬,跑得飛快……」
第二章
任舞月的話一出,一片陣噪聲中,一道拔尖的聲音,隨著一個黝黑的瘦婦人,從人群中迸出。
「好啊,原來是你們兩夫婦,偷走我家豬圈的六只小豬!」戟指怒目的,正是阿昆的妻子。
「不……不是,你不要听這賤丫頭亂說,說不是你家那些小豬,是被她和她娘給偷了,故意來冤枉我們的!」
「我和我娘才不會做這種事!況且我們家也沒有小豬!」任舞月挑著眉。「阿昆嬸,我听你說過,你們家的每一只豬都有做記號,不如現在就去他們家豬圈看看,小豬才弄丟一個月,他們還不至于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