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氣嬌娘子(下) 第3頁

身上的銀針皆除下,她仍舊不讓他起身,用熱呼呼的厚布煨暖他背部之後,她在他背上抹著薄薄一層香膏,那氣味像融合著許多花香,淡淡的很好聞。

不過一開始蕭陌頗抗拒,覺得他一個大男人,夜夜灸藥引血過後都得抹香,一早醒來香氣彷佛滲進膚底,令他時時刻刻、隱隱約約都能捕捉到那股香氣。

後來他不肯了,她卻道——

「這香膏具奇效,用在侯爺身上再好不過,所謂行百里者半于九十,侯爺如若不肯,那前頭的努力全成白費功夫,這可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只能他乖乖就範。

只是本以為那香膏的奇效是針對他體內病灶,如今看來……似乎不是?

「皇上昨夜欲月兌我衣,是為察看我背上傷痕。」他扭頭看向正徒手替他推拿的喬倚嫣,那香膏經她特殊手法推勻開來,灼感滲膚入骨。

「嗯。」她不甚在意哼了聲,兩手貼著他的背膚徐徐挪移。

「你用特制的香膏把我背上疤痕弄淡了,它的奇效與我的病灶無關。」他聲音略悶。

「我的身體不好看,之前已明白告訴過你。」

喬倚嫣十指略頓,與他對上眼。「侯爺以為妾身為你淡癥去痕,是嫌棄侯爺不好看?」

見他沉默,她輕訝挑眉,隨即咯咯笑了一陣,把蕭陌嚴肅的面容都笑出淡赭。

好不容易穩下,她兩手未停,清清喉頭道︰「妾身為侯爺除去痕痕,是因為這些傷口當

時沒仔細照料,許多都復原得不好,尤其是背央這一大片還留恪痕,肌理相連間必然影響到其他肌群活動。

「香膏主在活血生肌,加上我奇岩谷獨門的重理推拿,如此使在侯爺身上,是為了讓你行動更敏捷,能不受舊傷糾結的疤痕牽扯,可以更自在地控馬,可以將手中銀槍和長刀使得更流暢,若遇危急,可以更輕松護住自己。」眨眸又笑——

「候爺是一家之主嘛,侯爺大好了,妾身才能跟著好,你是我的大樹呢,大樹底下好乘涼,我總得把這棵樹的根整葉全都顧好……等等!等等!不準動啊!整套推拿得一鼓作氣才見效,你敢亂動妾身跟你沒完!」

她是要怎麼跟他沒完?蕭陌其實挺想知道,他甚至覺得……「她要跟他沒完」這樣的話,听進耳中竟十分受用。

但為了不毀她的用心,他還是再度伏好,喉結暗自上下顫動。

好一會兒,他艱難地蹭出話——

「那時欲說服你退親,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夠好……雖受皇上抬愛,位高權重,天朝各家大族對我卻是看不上眼的,更不會將家中閨秀輕許,你許給我,表面或許光鮮亮麗,卻一輩子都要受人背後議論,如今踏進帝京這是非之地,煩心事怕是阻不了,說到底是我拖累了你。」

他一邊耳垂忽地遭人輕咬一口,渾身陡凜,本能欲起,又听她嬌斥不準他動。

推拿的小手未停,女子嗓音慵懶,嬌軟哼笑。「既然被侯爺拖累,那侯爺是不是該講述一下事情緣由,讓妾身就算栽了跟頭也當只明白鬼?」

喬倚嫣主要是在打趣他,略帶試探意味,卻未認真期望他會道出些什麼來。

「好。」他竟然應承。

「嗄?」被驚著的她險些收手破功。

蕭陌像沒有留意到她的震驚,自顧自地說下去——

「當年我遭景春蕭氏除族譜,趕出家門,主要起因在于我當時的一個貼身服侍的婢子身上。她名叫靈兒,年紀小小就來到我身邊服侍,而我是她的小鮑子,比她還小兩歲……」

喬倚嫣腦海中驀地浮現底下好手為她探回的消息,記起那一干言官對他的抨擊——罵他「有辱門楣」、「穢亂宗族」等等之類。

她見事一向快狠準,遂問︰「這位靈兒姑娘可是被景春蕭氏的誰看上了?」

他平視的目光略顯空洞,彷佛沒有落點,沉靜道︰「事發的那年,身為蕭氏庶長子的我那時一十四歲,靈兒十六,由我嫡母所出的嫡子弟弟蕭陽那時剛滿十三,他幾次想從我身邊要走靈兒,我硬扛著沒有答應……」他鼻息略濃,眉目沉沉,思緒被拉回那一段灰澀過往——

「上元節那日,我因與蕭陽起了沖突被罰閉門思過,靈兒去灶房替我取晚膳。許久不見回來,等到月上樹梢了我才驚覺不對,顧不得罰,立時沖出去尋人。我……我找了許久,可一切皆晚了,靈兒在蕭陽惡意安排下被我當時正醉酒的父親蕭侯爺相中,拘在書房里整整兩個時辰,就像……就像當年我阿娘那樣,只因生得一張好皮相,誰還管你是不是個人……在他眼中,全是泄怒的玩意兒,全部都是……」

他口中的「他」意指何人,喬倚嫣心知肚明。

兩手持續在他的琵琶骨間揉移,她盡可能平心靜氣地問︰「後來呢?靈兒姑娘可是像你阿娘那樣,成了新候爺的侍妾?」

「嗯……」他斂眉垂目,神態淡淡。「靈兒成了蕭候爺的房里人,但我知道,她喜愛的另有其人。」

「喚?那妾身可否猜猜……靈兒姑娘喜愛的那一個原來是侯爺你嗎?」她略浮夸揚聲問,試圖沖淡沉郁的氛圍,未料卻引出他岔了氣的一陣干咳。

蕭陌再次扭頭暗她。「我與靈兒之間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侯爺淡定啊,不是就不是。」喬倚嫣無辜眨眸,唇角翹起。

「靈兒她……就像親人那般,她是老羅總管的獨生閨女兒,羅叔與我阿娘是同鄉,當年差不多是同時候進了蕭侯爺的府第作事,各簽下二十年賣身契,我娘拿羅叔當親大哥對待,羅叔一家如同我的親人,只是羅嬸去得早,靈兒不到七歲就沒了娘,我阿娘對那女娃兒自是萬分憐惜……」他眉睫微斂,淡淡陰影落下,嗓聲略嘲弄——

「有時會想,靈兒被蕭侯爺所辱,之後還得顧及羅叔,不得不走上我阿娘的老路,而我娘親不用活著目睹這一切,像是這可笑世道里還殘存著一點點憐憫。」

喬倚嫣內心一糾,問道︰「靈兒姑娘的心上人是誰?是蕭侯府里的人嗎?」

蕭陌搖搖頭。「……是一名貨郎。靈兒很喜愛他,他們兩情相悅。靈兒被蕭侯爺收房後,一日哭著偷偷來求我,她想再見那貨郎一面,好好做個了斷……」

「侯爺幫了靈兒姑娘的忙,安排他們倆見面,結果此事最後演變成你被蕭氏逐出家門,是不?」她雙手徐徐收勢。

蕭陌沒有否認,輕道︰「是我思慮不周,亦太過天真,未察嫡母何氏與蕭陽一直命人盯著……靈兒那日與貨郎在我所安排的馬車內話別後,貨郎下車離去,我親自駕馬車帶著哭得泣不成聲的靈兒回府,尚未進城就被蕭陽帶人團團圍住,連人帶馬車拖回蕭侯府。」

大功告成。

收手。

喬倚嫣摩挲一雙玉掌,輕輕吐出一口氣,宛若嘆息——

「看來是這樣了,侯爺最後被誣陷與自己爹親的侍妾有染,兩人還駕馬車勞城郊外偷情,欸……莫怪會有‘穢亂宗室’的罵名。那靈兒姑娘呢?你被趕出家門,老羅叔眼下也跟著你,那她……」不妙的感覺爬滿心頭。

背上的綿軟小手一撤,蕭陌既覺松了口氣又覺戀戀不舍,每回皆如此矛盾。

他翻身坐起,任由喬倚嫣攤開一件寬大中衣披在他肩上。

他低聲道︰「靈兒與我被分開審問,後來她認了。」

「認了?」喬倚嫣柳眉飛挑,眸心陡湛,一下子明白過來。「打蛇打七寸,靈兒姑娘是被掐住要害了,這要害不是老羅叔的話便只能是那位貨郎哥哥,她被蕭家人拿來對付你,她不覺對不住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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