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屋的小院子里,妻子用清脆的嗓音一邊教著他,一邊動手拍著他的肩膀,要他挺起胸膛,再彎指點他的兩腳要怎麼站。
「你要記得,把弓舉起來後,拉弓的手臂要和箭矢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他依著她所教,舉弓放箭,射出的第一箭在半途就跌落。
「你開弓的力道不夠,要利用兩邊肩膀的力量來將弓弦拉開,不是單靠手臂的力量。」她扶著他的肩膀,調整他的姿勢。
她那雙手模得他一顆心浮躁起來,心思早已不在射箭上,凝視著她那張嬌俏清麗的臉龐,他滿心愛戀,最後索性丟下手里的弓,將她擁進懷里,俯下臉輕吻著她柔軟的櫻唇。
須臾,她推開他笑嗔道︰「你做什麼啦,我在教你射箭,你這麼不專心,怎麼學得會?」
「明日再學。」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想學就要下定決心,一次學好。」
他摟著她的腰,溫柔笑道︰「你知道我對學射箭沒什麼興趣。」他只對她有興趣,一顆心全撲在她身上,只想著日日與她這般纏纏綿綿的過下去,人生就足矣。
她偎靠在他身上,仰起臉,拿他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算了,你不喜歡學射箭,那我教你打拳吧,你身體不好,總要找個運動來練,才能強身健體。你要知道,身體健康是人生最大的財富,沒有健康的身體,什麼事都做不了。」
她說的話,偶爾會摻雜幾句他沒听過的詞,她說那是她家鄉的話,他曾問過她家鄉在哪里,她只說在很遠的地方,其他的什麼都不肯說。
之後她教了他那套太極拳,每天都督促著他練習。
「等你把身體練好,你就辭了翰林院的工作,咱們去雲游四海,把這大雅王朝的每一個地方都走遍。」她興匆匆地說著。
「你要我辭官?」他一愣。
「怎麼,你舍不得啊?」她叉腰瞪他。
他確實有些不舍,「雖然翰林院侍讀官階不高,可畢竟是我十年苦讀,考上探花,才被選進翰林院。」
權貴子弟能考中進士的不多,何況他還高中探花,皇上選他進翰林院,是有意重用他,身為男子,又出身勛貴之家,他難免也有想建功立業之心。
見她噘著嘴不說話,他想了想,哄道︰「要不等我身子強健起來後,我再告假一年,陪你出門去玩。」
她登時眉開眼笑,親昵的挽著他的手臂,「算了,我知道你是男人,難免事業心重,不勉強你了,我知道我家夫君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滿月復抱負等著施展呢,不讓你做官,豈不是要讓你悶死?其實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只有身體健康,你才能長長久久的陪著我。」
他珍愛的擁著她,許下諾言,「我答應你,以後每天都練拳,我會陪著你一起青絲變白發,陪著你一起看著咱們膝下兒孫滿堂的那一天。」
憶及此,魏遐之沉痛的閉上眼,不忍再想下去,他曾經的承諾,再也沒有實現的一天。
少頃,平復心緒後,他睜開眼,默然旋身離去。
第3章(1)
書齋的主人不在,侍婢們整理完後,沒別的事做,便坐在旁邊的耳房里閑聊。
「听說太後要為權箏公主尚駙馬了,也不知會選上哪家的公子。」
「皇上不是還病重無法上朝嗎,怎麼這時候為公主議親?」
「你想想,幾年前太子墜馬身亡,而後皇上思子成疾,接著七皇子在邊關遇襲身死,以致皇上的病越來越沉重,說不得太後是想借公主的喜事來為皇上沖喜呢,好讓皇上的龍體能早日康復。」
坐在一旁的金多福听她們提及七皇子的事,頓覺渾身都痛了起來。
她第七次重生成為七皇子身邊的一個近侍,為了早日回到自己的世界,她拼命替七皇子出謀劃策,想辦法取得七皇子的信任。
好不容易出了幾個不錯的主意,讓他搶到去邊關犒賞三軍的差事後,她一心盤算著等七皇子回京,就要開始引導他除掉魏遐之。
哪里知道七皇子去到邊關的第三天,遇到敵軍來襲,對方使用火炮,她和那倒霉的七皇子就這麼被炸死,尸骨無存。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但她何止是淚滿襟,身體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那一瞬間,簡直痛死她了,好把,當時的她也確實是痛死了。
不過她們說的那位儀箏公主她倒是頗為欣賞,她第五次重生為妃嬪那回,見過儀箏公主幾面,儀箏公主是皇後的女兒,卻沒有皇家公主的嬌氣,性子豪爽,是非分明,處事公正,可惜她不是皇子,否則她若能當皇帝,一定能做個英明的君王。
「噫,怎麼突然下起大雨了?」
听見旁邊一名侍婢的話,金多福拉回心神,回頭看向窗外,本來還晴朗的天空,嘩啦啦下起大雨,她驚呼道︰「啊,我今天才洗了衣服晾在外頭呢!」
她全部的衣服就只有四套,其中除了她原先穿的那套衣裳,另外就是先前環兒給她送來的一套換洗衣物,還有就是她來書齋後,釆霏拿給她的那兩套侍婢穿的衣裳。
今天一早,她趁著出了太陽,把那三套衣服都洗了,淋濕了可就沒衣裳換,想到這里,她站起來,急急忙忙就往外走,趕著回去收衣服。
見她跑了出去,一個侍婢叨念了一句,「紅柿怎麼也不帶傘就跑出去。」
不過金多福剛來不久,屋里幾個侍婢與她還不熟稔,也沒人想著要拿傘傍她送過去,又逕自繼續聊著天。
金多福冒著大雨跑出書齋後,低著頭,想先跑向附近有遮掩的回廊去,還未跑到廊下,就與人相撞。
沖擊的力道讓她踉蹌了下,幸好對方扶住了她的肩膀,她才能穩住身子。
「不好意思撞著你了。」說著,她抬起頭,發現她撞上的人竟然是魏遐之,訕訕的連忙解釋,「因為下雨,我趕著回去收衣服,一時走得太急,才不小心撞上大人,還請大人原諒。」
魏遐之怔忡的望著她,遲遲沒有出聲。
他的眼神彷佛在看她,又宛如透過她想起了誰,那雙黑黝黝的眼里,情緒復雜得難以分辨,看得她的心口莫名一顫,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撞傷了大人?」
他這才回過神來,松開搭在她肩膀的手,首道︰「我沒事,書齋里應當有傘,雨這麼大,你怎麼不帶傘就出來了?」他從她過來的方向,看出她應當是從書齋出來的。
「書齋里有傘嗎?我一時急著要回去收衣裳,忘了拿。」金多福退後一步,瞥了眼左肩處,懷疑他的手是不是在發燙,否則怎麼感覺被他搭過的肩膀竟然有些灼熱。
「這傘傍你帶著。」魏遐之見她衣裳頭發都淋濕了,便將手里舉著的傘遞給她。
苞在後頭的李耀平見狀,連忙舉起自己的傘遮到主子頭上,以免他淋到雨。
金多福有些意外這位奸相竟然會把自己的傘傍他,見他的侍衛已舉傘替他遮雨,她也沒矯情地再把傘還回去,朝他福了個身,「多謝大人。」
「快回去收衣裳吧,再晚衣裳都要濕透了。」魏遐之的語氣比平日溫和了幾分。
金多福點點頭,撐著傘與他擁肩而過,低頭再看了眼左肩,有種異樣的感覺滑過心間。
她可不是不懂人事的無知姑娘,她在第六次重生為老鴇時,在青樓里什麼婬穢的場面沒見識過,就連當時她這個老鴇的老豆腐,都有一些上門尋歡的客人想偷吃,可為什麼他不過扶了她那麼一下,她竟會生起那種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