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常樂 第4頁

「本王耐性有限,還不快說!」羅謙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似的,在她跟上時恫喝道。

一直以來,在他面前,說謊和搪塞都是不管用的,他總是能夠看穿她,使盡鎊種手段逼迫她,所以她後來就什麼事也不敢欺瞞他,直接對他吐實,少招惹他的脾氣,避免和他沖突,免得自己受罪。

雖然這回她很想隱瞞下來,但六爺喜怒無常,他當真要治了二哥的罪,她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那天黃昏,一位陌生人叫住我,他自稱是大夫,受人之托來為我看病。」不敢遲疑,她把當日情況說出來,「他說我的皮膚和血液有缺陷,能夠存活至今是奇跡,再不及早療治,恐有短命之虞——」

他突然回過頭,她差點撞上他,幸而這回走得慢,她及時停住腳步。

她抬起頭,見他深邃目光注視著她,久久不曾移開。他很少正眼看她,倒叫她莫名的心跳加速。

「江湖術士,信口雌黃,莫不是想拐騙錢財!你信了?」羅謙輕蔑冷哼。

常樂搖搖頭,「我沒有信。他說樂兒幼時曾以珍稀補品延命,才得以活命,這點就有差池了。」

她並未發現扇面底下一雙深邃眼神轉深轉沉,臉色略有變化,只听他問道︰「後來呢?」

「我听見他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後來就被打暈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醒來已經是隔日清晨……」她的手撫在胸口上,口氣略有遲疑。

羅謙見狀,一張臉色變,眼里燃著兩把怒焰,胸口急速起伏,一把扇骨硬生生在他手里折斷了!

「大東天下,竟有如此狂徒!」

她驚詫地瞪著那把折斷的扇子,仰起頭看見一張俊美的臉龐。這張臉總是藏在扇面底下,她幾乎只接觸到他一雙深邃幽冷的俊目,很少能夠直接看見他的臉。

二哥常歡眉清目秀,算得上是俊逸人物,可是眼前這個人,一雙濃眉大眼,鼻梁直挺而高傲,有如美人嫣紅的朱唇,輪廓線條俐落干淨,皮膚白皙比女子還細致,豐神俊美之外,舉手投足皆引人注目,光是那份與生俱來、無可比擬的高貴氣質就把二哥比下去了……她的心不由自主——

「不許看!」發現她盯著他看,羅謙變了臉色,伸手遮住她的眼楮,大聲怒斥。

常樂嚇得垂下眼,退開了一步,不敢再看。

羅謙緊緊握住拳頭,擺放在身側,瞅著她乖順膽怯的模樣,胸中悶著一股怒氣難消。

「惡徒對你做過什麼?你隔日醒來……有何異狀?」他略停頓,聲音有切齒痕跡,更有不尋常的復雜情緒。

常樂低垂著頭,一臉燙熱,根本沒察覺他的異常。在他的質問下,她緊張不安,誠實回話︰「樂兒身上一些碎銀都還在,我覺得他不是惡徒,當真是大夫,因為……他在我的胸口貼了一塊藥布,還在我的腰間塞了一張藥單,藥單上寫明要我服用至痊愈為止。」

羅謙深深看了她好幾眼,眼里神色復雜難辨。知她無欺瞞,並未受到欺侮,才勉強壓下了怒火。

「把藥單給我。」他伸出手。

常樂望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搖了搖頭,「我沒有帶出來。」

「等一下拿給我。」羅謙放下手,追問道︰「此人是何模樣,可曾報上姓名、來歷?」

常樂想了想,頓了一下,頭更低垂,聲音細細地說︰「是一個年輕男子,長相俊秀,比六爺矮一點,看起來嚴肅又神秘。他不肯說是受誰所托,也沒有留下姓名。」

羅謙眯起了眼。這人究竟是誰,又是誰叫來為她診治,為何藏頭縮尾,不肯露面?是敵是友?有何目的?

他瞥一眼她臉上淡淡的羞窘,胸口猛有大石撞擊,緊緊咬了牙——這丫頭護著他!

第二章

藥單上的字跡娟秀工整,下筆平穩,一筆一畫勾勒得恰到好處,毫不拖泥帶水。字若如人,此人——

「爺,陳太醫來了。」望月輕輕叩門,帶著一名身形中等的中年男子進入書閣。

「微臣叩見王爺。」陳太醫一見坐在書案後的惠親王,趕緊低著頭上前大禮參拜。

「太醫免禮。」羅謙把手上的藥單遞過去,望月馬上過來交給陳太醫。他才開口道︰「太醫,本王想請教這張藥單的功效,請你看看。」

陳太醫接過藥單,逐一看過單子上的藥名,看了一遍不夠,又重新看了一逼,看得眉頭深鎖,最後是一臉匪夷所思。

陳太醫抬起頭,回道︰「稟王爺,這些藥材多數用于幫助行氣活血和生膚之效,藥材普遍,取得容易,只是……此組合甚是怪異,微臣自習醫以來不曾見過。這里面多數藥性相克,混用起來有其毒性,稍一不慎會要人命,這藥材用量又下手極重,即便是微臣也不敢開此藥單……但是,臣將各種藥材藥性和用量仔細評估計算起來,這彼此之間互相又似能解其毒性,實在是不可思議。」

如此說來,此藥單若是能用,那位神秘大夫當非等閑之輩了?那小樂的身子難道當真……

「太醫,有人開這張藥單給常樂服用……你以為呢?」羅謙眯起了眼,決定把話說開。

常樂?陳太醫一怔,這名字已經很久不再被提起,一時把他嚇得心髒猛烈一跳。幸好他還低著頭端詳藥單,滿眼驚慌落在藥名之上……

「這……臣久未見常姑娘,未知常姑娘玉體如何,實在……不敢妄言。」手心冒出冷汗,頭更不敢抬。他心思一轉,開口問道︰「敢問王爺,此藥單出自何位大夫之手?」

羅謙看他低垂著頭,雙手微顫,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才道︰「本王今日找你來,也是為了此事。太醫,你可有法子,從這張藥單里看出端倪,找出其人?」

陳太醫一愕,上前一步問道︰「莫非王爺也不知道這張藥單是哪位大夫所開?」

「的確如此。」

陳太醫聞言攢眉,一臉難色,顯得心事重重,眼光落在藥單之上,沉默許久之後才道︰「王爺,可否讓臣將藥單攜回?老臣想請眾位太醫和熟識大夫一起研究,或有斬獲。」

「好,有勞太醫了。」

陳太醫把藥單小心收好,心中始終擱著事,看似有口難言,一陣遲疑之後,終究沒敢開口,帶著藥單退下了。

望月送陳太醫出府,回到書閣來。

書房門未關,主子仍然坐在書案後,一張俊顏肅穆,似在沉思。

叩叩。

「爺,小的送陳太醫出府了。」

羅謙睇他一眼,見他低垂著頭,一副恭謹卑微的模樣,「望月,你跟在本王身邊多久了?」

「回爺的話,小的追隨王爺,至今滿八年十個月又十一天。」他每一天都數著日子,期待過去的歡樂有一天再回來。

羅謙一眼看穿了他,冷冷一笑,「望月,你至今還看不破嗎?或者本王將你改名,叫你弦月吧?」

月有陰晴圓缺,望月即滿月,取有月圓事事圓滿之意;弦月如鉤,無法成圓,王爺意思是叫他早早死心,不要再天天數著日子,心存期待……他的心一陣痛,卻不敢違逆,躬身服從道︰「爺不喜歡望月這名字,爺希望小的更名,小的以後就叫弦月。」

只是當真改了名,他就能看破,從此死心?又,看不破的人,當真……當真只他一人?

爺……真舍得改掉他的名?當真忍心?

他緩緩抬起頭來。

他的爺,他的主人,那張俊美如神的臉龐一片冰冷,深邃眼底深不可測,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耐煩地大手一揮。

「罷了,改來改去麻煩,本王也叫習慣了,你以後還是叫望月。」他托著下巴,眯眼看著一面書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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