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
她望著他一臉病容,忽然啞了口,直到看見他朝她直視過來的深邃眼楮依然炯炯有神,才慢慢吐了口氣,滿到喉嚨的熱痛漸漸消散,嘴角不自覺地寬了,緩緩上揚起來。
羅謙狐疑地瞅著她,一直都能輕易看穿她的心思,此時他卻不知這丫頭那滿臉的情緒是怎麼了?
「六爺,你哪兒不舒服?」她走過來,細柔聲音里有一股熱,手伸出來,正要探向他的額頭,卻望著自己深黑的手,緩緩擺放下來。
「……只是受了點涼。」他朝望月那一臉古怪的表情瞪了一眼。
「真的嗎?可是我听說你已經病好幾天了,為何不早點請太醫過來呢?」她的聲音有些高亢。
望月一愣,直望著她,眼里的光芒閃了又閃。
「小樂,你幾時如此關心本王了?想來是刻紙毫無進展,希望本王高抬貴手,是嗎?」羅謙眯眼凝視她好半晌,卻仍是看下懂她今天是怎麼了。
常樂一怔,一顆心莫名地狂跳,她幾時如此關心六爺了?幾時,她變得如此關心六爺——
仿佛听到轟地一聲,整張臉像火燒了起來,燙得她說不出話來。
「常姑娘,數日不見,你近日身子可好?」望月親切的聲音插了進來,為她,解圍,順便也探探他把陳太醫開的補藥暗中送去給常夫人,給常姑娘補身,效用如何。
常樂趕緊轉過身,低著頭,點頭道︰「我很好,多謝望大哥關心。」
「那就好。」望月頻頻笑著點頭,仔細看了她的神色,心中一股雀躍,大大激動。他仿佛看到過去的姑娘又回來了!
「王爺,臣先告退了。」陳太醫面色凝重,拱手行禮。
「太醫,我送你。」他現在得多給兩人制造獨處的機會!望月笑望著主子和姑娘,隨即上前和陳太醫一起走下樓。
羅謙狐疑地瞪著望月的背影,不知這家伙又一個人胡思亂想什麼了。
常樂望著兩人離開,留下她和六爺獨處房內,嘴巴張了又閉上,有一股想逃的沖動……
「想跟著下去就跟上去,本王可沒綁著你。」羅謙冷冷一哼,往後倚靠,把眼楮閉上了。
「我……我是來畫底圖的。」她緩緩轉過身,看見六爺閉眼的臉龐,忍不住盯著看。
「嗯……你隨便畫吧。」他懶洋洋地哼聲。
她剛剛有看見太醫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現在又見六爺雙眉聚攏,神色憔悴,她喉嚨又開始滿了起來。
真的只是受寒嗎?
常樂內心莫名地不安,站在面前默默地望著他許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聲音,輕輕地開了口︰「六爺……你要喝水嗎?」
她等了一會兒,沒听見六爺的聲音,再靠近一點,才發現六爺已經睡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白皙的臉龐,遲疑了一陣,才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模上他的額頭……
奇怪,她又听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第七章
「娘……我遺失的那段過去,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哥哥們瞞著我,不想讓我知道?」冬日的早晨,只剩下常樂和母親在家里,她幫娘收拾碗盤,終于開口問道。
常母蹲在地上洗碗筷,回頭瞥她一眼,臉上平靜,沒有過多表情,只是淺淺一笑。
「你一直都很相信兩個哥哥說的話,怎麼會突然懷疑起他們來了?」
「因為……他們和六爺不和。」她蹲下來,卷起袖子,手才伸進冷冰冰的水里,就被拉了出來。
「水太冷了,你別洗。」常母拿了條干布給她,讓她幫忙擦干碗盤就好。「這兩個孩子和王爺不對盤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盡避我說破嘴都沒用。」常母抱怨了兩句,才把話題繞回來,問道︰「這跟你懷疑他們有什麼關系?」
「娘,我感覺我掉了的那塊記憶和六爺有關。我也不清楚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娘,我仔細想過,若不是因為如此,為何哥哥們和六爺的關系會弄得如此緊張?」這是她一直以來想不透的地方,如果她猜對了,那就說得通了。
常母停下手,望著她好半晌。每次看著女兒異于常人的模樣,內心總泛著疼痛,總是希望女兒能夠得到比任何人都多的幸福……
「樂兒,你若想知道那段過去,得靠自己想起來,娘不會幫你。」究竟自己女兒的幸福在哪里,她身為母親也很旁徨。她若記起那段過去,對她是不是好呢?她真的無法幫她決定。
「娘……」
「好了,你不是還得去王爺那兒刻紙嗎?可別丟了你爹的臉,要多用點心,快點去吧。」
最近一提到要去見六爺,她的心髒都會不听話地亂跳起來。她默默地蹲在那兒,幫娘把碗盤擦干,等碗盤都洗好了,她才起身。
「娘……那我走了。」
「嗯,幫我問候王爺。」
「好。」她離開廚房,到門口忽然又回頭,「娘,我今天不用喝湯啊?」
「嗯,不用喝了。」
「好。」暗暗松了口氣,她穿上了厚厚的棉襖,才走出家門。
六爺病了大半個月,直到最近病情才有起色,這件事情娘並不知道,六爺不想讓娘擔心,故意要她瞞著。
為什麼娘不肯告訴她,她失掉的那段過去呢?
常樂一怔,忽然想到,如果跟六爺有關,那麼她可以問六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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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六爺愛刁難人……
六爺,會說嗎?
最近六爺的精神逐漸恢復,今天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她一見到他,心里立刻松了口氣,忍不住笑了開來。
但是喜悅的心情維持不了半刻,她才鋪好了紙,拿起畫筆,見到那把扇子又回到了他臉上,她頓時垮了臉。
實在很遺憾,她沒有趁著六爺生病無力之時,趕緊畫下六爺的面龐。
不過,她著實做不來乘人之危的事,而且她也不想把病懨懨的六爺入畫,所以想歸想,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不會那麼做。
這陣子,她幾乎把這座樓院里里外外都畫過一遍,不知畫多少張了,該有的背景有了,現在只差六爺的人像畫。
樓院門窗緊閉,把冷冷寒風擋在樓院之外,屋里烘得暖暖的,她的棉襖擱在一旁。
六爺靠窗而坐,一把扇面遮顏,一手拿書看得入神,卻把她晾在一旁,無視她的存在。
「六爺,那把扇子……」她拿著筆又擱下,一張紙不知從哪兒下手。
「爺,把您的藥送來了。」望月這時開門進來,身後跟著下人,端著托盤,上面有一壺熬好的藥,一只空碗,連著托盤放到茶幾上。
「嗯,下去吧。」
「爺,藥得趁熱喝。」
「羅唆,下去!」
「是……」望月拿起藥壺,藥都還沒倒,就被怒斥出去。
門關上,又剩下二人。那壺藥被擱在茶幾上,羅謙始終看著書,不曾去踫。
常樂起身,小心地拿起藥壺,倒了一碗藥,端到了他面前,「六爺,先喝藥吧。」
「小樂,你的刻紙究竟何時才會完成?」他眼未抬,嗅到藥味微微攢眉。
好燙……剛倒出來的藥熱騰騰,她小心地端著藥碗,很怕灑了。
羅謙瞥她一眼,「先擱下。」
「六爺先喝了吧。」她捧著燙手,卻不肯放下,柔聲央求他。
不知為何,這一陣子只要一看到六爺那張慘無血色的病容,她的心就一直緊緊揪著,所以,她現在寧願和往昔一樣看他囂張跋扈的臉色,也不想再看到他蒼白的面容。
為此,他得好好喝藥把身子養好才行。
一碗藥捧在一雙深黑的手上,始終捧在他面前,落在他的視線里,看得他的心隱隱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