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娘子 第4頁

「你沒有!那你就該把你的難處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別將所有的難題一一地藏在心底。」他的眼神定著在紅袖為難的臉上,強要紅袖看著他。

紅袖發窘地直攪著自己的衣袖,滿不自在地開口說︰「還不是季雲樓那個家伙害的。」

「季雲樓?」子任楞了下,突然恍悟。「是樓二爺!」錫安木業的巨子。「他怎麼了?」

「他怎麼了?他沒有怎麼了,是我怎麼了。」紅袖一提到雲樓便沒什麼好口吻。「天曉得那個自大狂是發什麼神經,竟然要到蘇家借住一陣子,一想到他我就有氣。」紅袖雙手環胸,板著個臉,臉上盡是氣憤神采。

「人家是老太君的外孫,偶爾回蘇家一趟這並不為過啊。」這小妮子就是脾氣壞,可憐的樓二爺是犯了非戰之罪。

「他要去哪、回哪,本來是不干本姑娘的事,但是他若回蘇家要我服侍他,那與本姑娘之間的牽系可就大了。」她噘個小嘴,氣呼呼地說。「我是寧可被老太君責罰,也不願去服侍那個目中無人的臭無賴。」

「臭無賴?」子任啞然失笑。他可從來沒听過有人這麼形容季雲樓的。

在他的印象中樓二爺雖是個商人,但卻一點商人的氣習也沒有,反倒是他那一身的爾雅像足了個文弱書生。這樣的季雲樓,紅袖說他是個「臭無賴」!可見不是這丫頭的眼光有問題,就是她對人家有偏見。

「你不相信我所說的話!」紅袖就氣得跳腳了。

為什麼每次她一說到季雲樓的不好之處,每個人就用這種不信任的眼光看她!「我說的都是事實,他真的很壞。」而她就曾經身受其害。

子任像是疼寵妹妹似的拍拍紅袖的頭。「我知道你跟樓二爺曾有過的過節,我也知道當年樓二爺讓你很不好受;但是紅袖,你有沒有想過,當初要不是樓二爺出面將了你一軍,今天會有個在商場上八面玲瓏的梁紅袖嗎?」

當年要不是樓二爺出面訓了仗著蘇家而自大的紅袖一頓,只怕這些年來紅袖只會在自我膨脹中度過,而不會有所成長。「你這些年來苦心經營、虛心學習,不也是因為咽不下當年樓二爺對你的那番奚落嗎?想想看,如果沒有當初樓二爺的那番奚落,今天的紅袖會在商場上叱 風雲,不輸給男兒身嗎?這些看不見的功勞是屬于樓二爺賜予你的。」

子任說的有理,但紅袖就是咽不下那口怨氣。

她板著個臉,顰著雙眉,昂頭問︰「咱們不提那個氣人的家伙,我只問你,你到底收不收留我?」

如果他膽敢說一聲「不」,那她梁紅袖會扭頭就走,絕不為難他。

子任雙手一攤。「大姑娘肯屈居寒舍,我白某人當然是歡迎之至。」

紅袖抿著唇笑,眉宇間盡是得意的神采,她一根縴縴玉手點上子任的前額,戲鬧著︰「算你會說話,那我可就光明正大地住蚌你一年半載的,看你還說不說大話。」

子任還是那副無所謂的神采。「一年半載小意思,你梁大姑娘要住蚌十年、二十年的也不是問題。」

「呵,這話可是你說的喲,我住久了,可不許你趕我走。」紅袖像是抓到什麼好處似的,緊拉著子任的衣擺不放,直要他許諾。

而子任眉宇含笑,涵納了滿是放縱的光彩,他任由著紅袖對他撒嬌。

說真的,此一生他還怕自己抓不牢這只月兌了韁的野馬,現在她既是主動入籠,乖乖地要接受他的馴服,那他又怎可能主動放手呢?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紅袖時,她也是這副男子裝扮。那時候祁河鎮與蘇州城推派出各界鄉紳代表來商議皇太後壽辰該進貢些什麼的事宜。

子任還記得那年祁河水患,雖不致弄得民不聊生,但是生計受到影響,卻也是無庸置疑的,而縣太爺那時卻不顧民間疾苦,主張在皇太後壽辰之時,獻上夜明珠十顆,海珍珠十粒,祝賀著皇太後人間事十全十美,此一生圓圓滿滿,縣太爺提議這項進貢所有的支出就從人民的稅收里加征。

這項提議一說出口,紅袖是第一個拍桌子反對的。

那時候的她不過十五、六的年紀,是正值盛氣之年;沖著縣太爺拍桌子,說縣太爺只曉得拍馬屁、奉承皇太後,不曉得人間疾苦、不懂得體恤老百姓的行徑或許太過魯莽了點,但是,那時候的紅袖的確是說出了蘇州、祁河絕大仕紳的心聲。

也或許子任那時本身正有此想法,但卻不敢開口反駁縣太爺的提議,所以他愈發地崇拜紅袖的敢怒敢言,不畏任何強權的魄力。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性子、這樣有魄力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而身份還只是個丫環!

在得知紅袖真實的身份後,子任愈發地珍愛這個不一樣的女孩;每次與紅袖在一起,他總能感受她的活力與不平凡。

他發現每次他的眼光定著在紅袖身上便難以移開時,子任便知曉自己的心是被紅袖給擄獲了。

他愛她,受她所吸引,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子任的手輕柔地撫上紅袖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發,輕聲地,他問︰「紅袖,你沒有想過要離開蘇家?」

「離開蘇家!」紅袖滿是不解地抬頭。「我為什麼要離開蘇家?」她打從五歲就被賣到蘇家,蘇家就像她的避風港一樣,她才不離開呢。

「你終究得嫁人的不是嗎?」難道,紅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紅袖搖頭了,她好用力地搖頭說︰「不,我不嫁人的;紅袖這一生已經賣給蘇家、賣給了老太君。」那她,怎麼可以嫁人呢?

「你沒有簽下賣身契,那蘇家便沒有理由長留你;你是個自由身,你還是可以……」

「不!」紅袖粗聲打斷子任的話。「我不嫁;紅袖是老太君養大的,紅袖才不要離開蘇家,才不要離開老太君呢。」

紅袖好激動地猛搖頭。她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得離開老太君還有青衣、招雲的日子。想想看,她僅有的「親人」都在蘇府,那她若是出嫁了,那麼老太君怎麼辦、還有青衣跟招雲又該怎麼辦?

不!她不能忍受這樣的結局,所以她才不嫁人呢。

紅袖狠狠地瞪了子任一眼。「你好壞,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蘇家趕出門!」

「紅袖!」他箝住她的雙臂,想要狠狠地晃醒這個行為處事看似精明,然而卻一點都不曉得男女情愛的小妮子;他還想讓她看清他對她的照料不是她所認為的哥兒們情感,而是——是他對她有情、有愛。

但,子任不敢,因為在還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之前,他一點也不敢逾矩。他怕自己會弄巧成拙,怕自己若在此時表白,那紅袖便要躲他躲得遠遠的了。

「白大哥,你弄疼我了。」紅袖蹙著一雙黑黑的黛眉,強忍著痛楚。她不明白一向對她好的子任為什麼突然那麼生氣。她只不過說自己永不離開蘇愛、永不嫁人而已,為什麼白大哥會突然變臉,生氣了!

听到紅袖的痛呼聲,子任猛然發覺自己失態了,他松開她的雙臂,憂心忡忡地追問著︰「很痛是不是?」

「沒有。」紅袖強忍住痛,硬扯出一抹笑來敷衍子任。

而子任不同錯過她眼神那一閃而過的痛楚。

他一個張手便拉高紅袖的衣擺。紅紅的五個手指印印在紅袖那潔白的手臂上,子任那憐惜的眼光掃過她的痛,他握住紅袖的手,說︰「走,我帶你去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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