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奴錦衣衛(上) 第2頁

背對她的袁窮奇卻置若罔聞,未置一語。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認為我是個污穢的女人,所以連句話都不肯對我說嗎?」她像是發了狂,伸臂卻怎麼也構不到他。「我不是自願入宮,我不願意……可我沒有辦法……」

原來他是這般冷漠無情之人,打一開始,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就極為淡漠,彷似早已忘了兩人的一面之緣,又或者是他打從心底看不起她進宮伴駕,可是他可懂得她的苦?

她是不能抗拒,不得不!

在這一瞬間,她累積的恨與怨像是找到出口,讓她放聲痛哭著,直到她嗚咽地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血染紅了她的唇角,滲入銀白蠶絲被中,一片怵目驚心。

而,袁窮奇沒有回頭。

直到她咽下最後一口氣,他依舊沒有回頭。

第一章邊境鈴醫(1)

大盛王朝,明德七年。

漫天綠林沿著位在邊境的赤霞山聳立,幾欲遮蔽藍天,適時擋去毒辣的日頭,只偶爾幾束光芒被綠葉篩落,碎落一地。

林子里,有人踩著碎光而行,伴隨著搖鈴聲。

赤霞山為大盛王朝和兀術國的邊界,赤霞山山南是大盛最北邊的東諸城,城外散落幾個村鎮,除了杏花鎮尚有幾分繁華景致外,其余的村鎮皆是落腳在山腰或是山腳下,愈往山的東邊而去,荒煙蔓草,幾無人煙。

盡避如此,林子里那抹身影依舊沿著山路朝東而去。

不遠處一戶人家,隨即有人探出頭來,大嗓門地朝家里頭吼著,「娘,祝姑娘來了!」話落,他隨即又大步朝那姑娘走去。「祝姑娘,總算是盼到你了,趕緊進屋吧。」

祝湘睇了男子一眼,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等著男子往前走,她才慢步跟上。

屋子是間簡陋的木屋,雖不至于家徒四壁,但有的也只是簡單的家具,就連床都是用木板釘成的。

而床上躺了個老者,笑得和藹親切,開口招呼道︰「祝大夫。」

「劉老伯近日可覺得腳好些了?」祝湘將背上放藥草的竹簍擱下,走到床邊面無表情地問著。

這里是大風村,位于半山腰,住在這里的村民約莫數十戶,散落得極遠,總得走上一段路才會瞧見一戶人家,他們絕大多數都是獵戶,靠上山獵捕各種猛獸為生。

而劉老伯正是前些日子上山獵捕山豬時,不慎從崖壁墜落,雖說是撿回一條命,但卻摔斷了腿。

「好多了,有祝大夫在,我可是放心得很。」劉老伯笑眯眼,口吻像是摔斷一條腿對他來說不過是小小傷風。

「既然如此,我就照上次的藥方開藥,要記得早晚服用一次,藥草搗碎後再敷在傷處。」她回頭在簍子里找著藥材和藥草。

東諸城外的村鎮可說是荒涼貧窮,能開業的大夫不會選在這種窮鄉僻壤設館,就算要設館也會前往杏花鎮或來春鎮。然而其他村鎮的村民要是受傷或生病,也不可能特地前往杏花鎮或來春鎮就醫,所以鈴醫成了村民最好的選擇。

「祝姑娘先別忙著,喝杯涼茶歇會,日頭正毒辣著呢。」劉大娘弄了壺涼茶,快手替她倒上一杯。

祝湘本想拒絕,可劉大娘說的對,今日特別的酷熱,歇會也好,畢竟待會回程還得走上一個時辰。

見祝湘接過茶啜了口,劉大娘跟著往她身邊一坐。「祝姑娘,真是太謝謝你了,要是沒有你,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劉大娘太客氣,我只是盡我的本分。」她也不過是替自己謀條出路罷了。

她的父親原是杏花鎮上的坐館大夫,但是去年病逝,雖說她也承襲了父親的醫術,但身為女兒身的她,就算醫術再精湛,也不會有任何一家醫館聘她為坐館大夫,所以她每天便沿著幾個村鎮搖鈴,她記得每條山路的村戶,更記得誰家的誰病了傷了,得要備上什麼藥,約莫幾天就走上一趟。

「對了,這陣子別再往東邊去了,近來有些穿褐色錦袍的人在那兒出沒,你一個姑娘家就別走得太遠。」

祝湘微揚起眉,想起十多天前,邊境才剛打了場仗,受命打先鋒的睿王听說被兀術軍給抓走了。

「那是東廠的番子。」劉文耀也喝了杯涼茶,邊說起近日得知的消息。「這邊境一仗打得十分古怪,莫名其妙開打,睿王被逮下落不明,可東廠竟派了個千戶長就跟兀術談和……要是這麼好擺平,又何必要打這一仗?搞得咱們要上山打獵都不方便極了。」

「那倒是,依我看分明是東廠故意要整死睿王的,誰都沒事,就睿王至今生死未卜,我看哪,凶多吉少。」劉老伯輕嘆了聲。

天高皇帝遠,他們想說什麼便說什麼,壓根不怕隔牆有耳,直把戰事當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偶爾到鎮上交易獸皮臘肉,听見皇城里的消息,便帶回村里閑嗑,直嘆東廠橫行、民不聊生。

「你們爺倆說話得當心,都說了近來有官爺在這附近行動,你們還——」

「娘,那些番子找了兩天就撤了。」劉文耀沒好氣地道。

祝湘靜靜地啜著涼茶,不置一語,待自個兒已經歇夠,也解了渴,才徐緩起身。「劉大娘,今兒個我帶了五日份的藥草和藥材,五日後我會再過來一趟。」

「真是多謝你了,祝姑娘。」劉大娘說著,將早已備好的一百文錢交給她,像是想到什麼,又突地道︰「文耀,把昨天那張剛曬好的鹿皮拿來。」

劉文耀應了聲,踏出屋外,一會回來時,手上多了張土黃色帶黑斑點的鹿皮。

「祝姑娘,這鹿皮雖說談不上上品,但要是裁成斗篷,入冬時也會暖些,就盼你別嫌棄。」劉大娘說著,硬是將鹿皮塞到她手中。

祝湘本是不肯,畢竟快要入秋,等到入冬後,山中能捕獵的飛禽猛獸會更少,但劉大娘的盛情難卻,加上她想起妹妹祝涓入冬時總是縮著肩到鎮上市集擺攤,想了下,終究是收下了。

「多謝大娘。」這一件鹿皮談不上極品,但要是到市集上叫賣也是能賣個一兩銀的。

「是我該謝你。」五天分的藥材和藥草才收一百文錢,這收費簡直是像他們佔盡了她的便宜。

依她老伴的傷勢,要是到鎮上求醫的話,沒花個幾兩銀子都打發不了的。

「那我先告辭了。」

「也好,趁著日頭還在,趕緊下山。」劉大娘不敢多留她,畢竟近來邊境並不安寧,她一個姑娘家只身在外總是不妥。

祝湘把東西收拾好,背起了竹簍離開劉家,一步步地朝山腳走去。

走了一大段的平緩山路,遠遠的,她就瞧見山腳下的林子里頭有兩個男人龜速般拖著腳步走。

她微眯起眼,猜測身形較矮的那個男人大概是受了傷。

直到只剩十幾步的距離時,她瞧見兩人身上都穿著粗布青衣,但是再走近一些,看清兩人面貌後,她驀地一愣。

但錯愕只在一瞬間,她神色不變地迎面走去,踩著原本的步調,與兩人擦身而過。

不用怕的,因為他們認不出來的,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是誰。

杏花鎮位在東諸城城南外的樞紐上,東諸城是邊境大城,是南來北往的商旅必經之路,各地商旅總選在此鎮休憩,因此杏花鎮上市集交易熱絡,酒樓客棧常是高朋滿座。

盡避近來邊境戰火再起,但一場兒戲般的戰事,沒讓商旅們和鎮民看在眼里,現下已近掌燈時分,余暉西照,通往鎮北市集的幾條主要大街卻依舊熙熙攘攘,而市集邊緣地帶,大概都是熱食類的攤子,人潮倒是顯得松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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