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憋著笑,瞧著兩人互動,倒也教他這段養傷的日子好捱了些。
盡避添了一些用品,可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茅屋里,還是顯得有些不方便,那兩個男人可以一切從簡,但她不能,尤其至少要給她火折子,不能讓她模黑診脈找藥材,更得讓她可以生火燒點熱水擦洗身體,就像現在。
第三章表妹駕到(2)
「祝大夫——」
「站住,不準開門!」正褪去外衫準備擦澡的祝湘連忙喊著,可也不知道門外的人是不是故意,竟然還是把門給推開——「袁窮奇!」
她尖聲喊著,只能趕緊抓起外衫遮住自己,怒眼瞪去,卻見他已經快一步退出門外,門也關得死緊。
「袁窮奇,你這個混蛋到底在搞什麼?!」她羞惱的罵道。
這里就兩間房,這房里就只釘了座床板,連張桌椅都沒有,更不可能會有屏風,她都已經出聲制止了,他竟然還推門而入!
「祝大夫,抱歉,我家公子人有些不適,所以我才會過來……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他在門外快速的說著。
祝湘心里極惱,但一听見他說齊昱嘉身體不適,連忙飛快地套好衣服,推門走到隔壁房里,張口就問︰「怎麼了?」
問的同時,她已瞧見齊昱嘉臉色蒼白,臉上布滿細碎的汗。
「不知道……就突然肚子犯疼得很……」齊昱嘉緊閉著眼,不斷地在床上翻動著,像是企圖找個好姿勢可以祛走些許痛楚。
祝湘上前把了脈,細柳眉微微攢起。「看來是我藥下得太重,教你體內的熱和寒給撞在一塊,我替你弄帖藥,讓你舒緩舒緩。」
齊昱嘉聞言,微微點著頭。
祝湘從竹簍拿出幾味藥,快步走到屋後,就見袁窮奇已經動手生火。
祝湘冷睨他一眼。「看在是你公子身體不適的分上,這次不跟你計較,再有下次,我就戳瞎你的眼。」
她已經受夠了那些滿心色欲的男人,如果袁窮奇也是這一類男人,那麼……她會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傳宗接代!
「好,只要我把該辦妥的事都辦好了,就算你要戳瞎我的眼,我也沒話說。」
祝湘以為他指的是把齊昱嘉安全地送回京城,可還未啟口便又听他說︰「不過,可能會讓你等很久就是。」
等很久?她忖著,听杏花鎮往來的商旅提起過,從京城到東諸城,乘坐馬車大概要費上兩個月的時間,如果是快馬大概只要一半時間,現在只要費上個把月將齊昱嘉的身體調養好,然後避開東廠耳目,他想趕回京城並不會太久。
不過重點是——「你就這麼想要被我戳瞎眼?我要的是你別再犯,要進我的房之前一定要敲門,等到我答允了,你才能入內。」
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她特別叮囑,是他該知道的基本禮儀。
「記住了,表妹。」
「不要叫我表妹。」
「總得要叫慣,否則要是在劉大娘面前露了餡,豈不是要壞了你的清白?」
「最好是如此。」她悻悻然地將藥材洗淨擱進壺里,回房前瞪了他一眼。「熬個三刻鐘就成了,弄好了就讓他喝下,如果再有問題再來喚我。」
「麻煩你了。」
「偶爾也會說人話嘛,表哥。」她哼了聲。
袁窮奇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唇角浮現淡淡笑意。
真是個怪丫頭,尖牙利齒得很,但卻又不教人真的惱怒,更有趣的是她方才明明就動了怒,可一听睿王不適,卻又立刻趕來……說到底,倒是個性情挺不錯的怪丫頭。
祝湘哪里管他在想什麼,回房擦澡後,確定沒有什麼聲響便上床睡覺。
現在的她,不需要錦衣玉食,裘衾絲被,不管到哪里她都能安身立命,粗茶淡飯一樣度日。
在床上翻了會,確定隔壁再無聲響,確定齊昱嘉沒有其他狀況,她便放心地入睡。
翌日,天未亮,她便已經起身梳洗。
本要到隔壁替齊昱嘉把脈確定病況,但想了下,也許他們尚未醒,她便轉了個方向走到屋後,卻听到有細微的聲響,像是在劈柴。
循著聲音來源,她往屋後的林間走去,在林葉隙縫中瞧見袁窮奇正在砍樹。
他揚起手中的斧頭,朝樹干連劈了兩下,約莫三、四丈高的桃心花木應聲倒下,而他立刻托住樹干,再緩緩地擱置在地上,像是怕引起太大的聲響。
她站在一旁觀察著,就見他動作俐落地將細枝劈除,而後站在樹干旁思索一下,便開始動手將樹給分段劈開,像是準備制作什麼。
祝湘想了下,朝他走去,啟口喚著,「袁窮奇。」
然而背對著她的袁窮奇卻是充耳不聞,像是太過專注在手上的工作,她也不以為意,待走近剩幾步距離時,又喚了一次,他卻依舊沒有反應,她不禁微惱地想要輕拍他的肩,就在她快要踫到他時,他握著斧頭的手突地反手劈來,嚇得她尖叫出聲,雙眼不禁緊閉著——
「是你?」
祝湘听見他的聲嗓才緩緩張眼,發覺自己幾乎逼出一身冷汗,而他手中的斧頭已經緊握垂放身側。
「你在搞什麼,故意嚇人嗎?」叫他也不應,一走近就拿斧頭招呼她……嚇人也不是這種嚇法。
「表妹,給你一個建議,不要隨便走到練武者的背後,這樣很危險。」那會是一種自然的身體反應,要不是他動作夠快擋下,她真是要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斧頭之下了。
「我有叫你,是你不踩我。」她知道他是武人,會有武人戒備的習慣,可她明明有先出聲。
袁窮奇眸色微黯。「抱歉,是我沒听見。」
「專注工作是好事,但你好歹也要提高警覺。」確定他不是故意嚇人,她的臉色稍霽,蹲在被他劈成數塊的木柴邊問著,「你這是要做什麼?」
「屋里什麼東西都沒有,所以我打算做幾張桌椅,這麼一來大伙一道用膳也方便多了。」袁窮奇將斧頭擱到一旁,從懷里取出一把短匕,開始雕著榫孔。
祝湘想起昨兒個用膳的狀況,小廳里本來有兩把椅子的,可是一把的椅腳早就壞了,所以昨兒個用膳時,是齊昱嘉坐在床上,她坐在椅上,袁窮奇只能站在桌邊。這種情況教她想要邀劉家人一道用膳都開不了口。
倒沒想到他心細如發,知道要改善這問題,但更教人意外的是——「你真的會做桌椅嗎?」曾幾何時錦衣衛連木匠的活兒都學會了。
「我義父會做,以往看他做過,所以就跟著學了。」
「你義父會做?」她沒想到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郭庭邵竟連這種粗活都會。
袁窮奇不禁微揚起眉。「這是很讓人意外的事?」瞧她一臉意外,仿佛她識得他義父……那口吻甚至讓人覺得他有義父是天經地義的事。
祝湘楞了下,驚覺自己說得太過理所當然。「嗯……隨口問問罷了,因為我的父親是個手極不巧的人。」她斟酌著字眼,不願問得太深入。
盡避她不認為袁窮奇會察覺自己是誰,但不管怎樣還是小心為上。
「喔,那令尊現在……」
「我父親去年去世了。」
「抱歉,提到讓你不開心的事。」
她搖了搖頭。「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必經之路,誰都得要走一遭,父親能少點病痛,已是極好。」說著,她站起身。「不跟你聊了,我先回屋,省得待會劉大娘端早膳來找不到人。」
袁窮奇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直覺得她的走姿非常秀雅,儼然就像是京城里名門千金的走姿。這點極為古怪,只因京城里的名門千金都是出自秀女坊教導,舉手投足間皆有一致的禮儀,可這邊境地帶的姑娘家怎會有如此極具風雅的走姿?回想她昨兒個用膳的動作,也是秀氣嫻淑得緊,直教他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