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塵緩緩張開眼楮,吃力地伸出染血的手,喘息道︰「靜康。」
「落塵,」靜康撲上前去,一只手握住她冰冷的手,一只手顫抖地觸撫她蒼白消瘦的面龐,聲音也在發抖,「落塵,我來了,你不要嚇我,你怎麼了?」
那中年婦人朝靜安道︰「這位大爺,你可回來了,臍帶纏住了孩子的脖子,只怕已經……唉!反正我無能為力了。」說罷也不顧滿手滿身的鮮血,奪門而去。
杜鵑追著喊︰「產婆,你別走,你要救救我家小姐啊。」
靜康又是一驚,他竟然不知道落塵已有了身孕。他將外衣月兌下蓋住落塵,抱起來叫道︰「還發什麼愣?駕車去醫館!」
落塵靠在靜康懷中,意識模糊,兩天兩夜的疼痛耗盡了她所有體力。在生命極其脆弱的時刻,她後悔了,後悔離開靜康,後悔這輩子從未對感情自私過。如果時間可以回頭,她要守著他,等著他,陪著他,一起克服對凝兒的愧疚,決不再對感情輕易放手。如果還有機會,她要為他生兒育女,與他白頭偕老。她現在惟一的願望就是再見靜康一面,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眼。她抓著他的手,不停低喃︰「靜康,靜康……」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靜康緊緊擁著她,生怕稍一松手,她就會離他而去,「落塵,堅持下去,我求你,堅持下去。」
兩滴溫熱的水珠落在她臉上,滑進她唇畔,咸咸的,澀澀的,滋潤著她干澀的喉嚨。是什麼?靜康的淚麼?她感覺自己輕輕地飄了起來,遠離了那摧人心肝的疼痛。她看到靜康和杜鵑圍著自己掉淚,靜安紅著眼拼命揮舞馬鞭。她想開口呼喚,卻發不出聲音,飄飄悠悠地回到衛府,見一大群人焦急忙亂,不知在忙些什麼,對她視而不見。她的腳步像有自主意識般朝後院走,來到荷花池畔,見到那株盛開的白荷。一個空靈縹緲的聲音從白荷內傳來︰「歸來兮,歸來兮。」
她正想跨過欄桿,就听有人叫︰「四嫂,不要過去。」
她尋聲望去,見繼凝從菊園內走出,站在回廊彼端,急切地道︰「四嫂,不要過去。快回去,四哥在等你,你的兒子在等你。」
「回去?回哪兒去?」落塵突然迷糊起來。
「回到四哥身邊。」繼凝走近她,牽起她的手,往府外走。兩只手同樣沒有溫度,沒有觸感。
落塵任她牽著,飄過大街小巷,飄進查先生的醫館,看到杜鵑坐在她坐過的長椅上哭泣,看到靜安煩躁地來回 步,看到靜康不停捶打牆壁,指背捶出血跡。
「看,」繼凝指著痛苦萬分的靜康,「你忍心撇下四哥麼?你忍心帶走你未出世的兒子麼?快回去吧。」
落塵走向躺在手術台上的自己,回頭問︰「凝妹妹,你還怨我嗎?」
繼凝翩然淺笑︰「不了,我生前已經怨得夠多,死後該學會解月兌了。」她用力推她一把,話音在空氣中回蕩,「記住,好好愛四哥,將我的那份也一塊愛進去。」
落塵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近十個月來她都沒有睡過這樣安穩的好覺。她張開眼,看進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偏過頭來,對上靜康黯淡深陷的眼眸。
「落塵,你醒了。」他的聲音干澀沙啞,依然微微顫抖。
她回來了,回到他身邊了!
猛然想起什麼,她伸手模向月復部︰「孩子?」
「孩子很好,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靜康試著扯起微笑,卻沒有成功。他猛地將頭埋進她的肩窩,哽咽道︰「落塵,原諒我,原諒我。」
她伸手輕撫他的發,想起夢中繼凝的囑托,虛弱地喚道︰「靜康,這不是你的錯,我走,是因為我受不了相愛又不能愛的痛苦。我以為我可以回到過去那個無欲無求的衛家媳婦,但是我做不到。而你,也做不到遺忘對凝兒的愧疚。」
「我可以的,」靜康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握到生疼,「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什麼都可以做到。失去你,其他任何事都沒有意義。我明白得太晚了,你能原諒我麼,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好好愛你麼?」
落塵微笑點頭︰「我不止要原諒你,還要好好愛你,連凝妹妹的那分一塊兒愛進去。」
「落塵!」他激動地擁抱她,擁抱他的妻子,他的愛人,他的幸福。
一個月後,靜康帶著妻子和兒子返回衛府。
老太爺見到孩子,奇跡似的,居然會笑了,說話也利索很多,一直道︰「好好好,好孩子。」
入夜,落塵抱著兒子,親昵地逗弄。孩子大大的黑眼楮骨碌碌地轉,對著母親格格笑,胖胖的小手觸在她臉上,又女敕又滑。靜康由背後擁緊母子倆人,喑啞地道︰「不要再離開我。」
落塵微笑嘆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隨即又問︰「你決定給孩子取什麼名字了麼?」
「曙光,就叫衛曙光。」靜康親了親兒子的臉頰,「你是爹跟娘的曙光,也是中國的曙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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