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妻之道 第30頁

兩人急忙將他扶回主臥室,找了大夫來看,幸好只是著涼。靜康昏昏沉沉地睡著,落塵倚在床邊,已經有好久沒這麼近地看他了,他又憔悴許多。通常,不見面比見面好,某天多說了一句話,就會一夜睡不著,感情如流水,付出收不回。

靜康低低申吟,喊著︰「不,不。」

落塵倒了水,扶他起來喝,靜康靠在她身上,嗅到一股久違的馨香,抬手打翻了杯子,將落塵拉到懷里,熱切地吻她。清醒時壓抑的情感,迷糊中激烈地爆發,他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水分,來潤澤他饑渴的心靈,順著感覺追尋熟悉的觸感,她柔軟清涼的肌膚是他最好的退燒藥。落塵用盡力氣推出一絲空隙,鄭重地問︰「你知道我是誰麼?」

靜康深深地看著她,嘆息地道︰「落塵。」話音結束在的洪流中,落塵伸出手臂,抱緊了她的丈夫,她生命中惟一的男人。

汗水,喘息,申吟,一切漸漸平息,靜康眼神依然,頭埋進她頸肩,低語道︰「每天對你冷冷淡淡,我痛苦;親近你,想到繼凝,我也痛苦。該怎麼辦?怎麼辦?」他挨在她身上睡著了。

落塵憐惜地輕撫他汗濕的發,「我又何嘗不是呢?」

再次清醒,靜康疑惑地看著周圍,看到了落塵坐在梳妝台邊,記憶一點點回到腦海,原來那些美好的旖旎風情並不是夢。落塵听到聲音回過頭,溫柔地笑道︰「你醒了。」

靜康像被什麼咬了一口,從床上跳下來,仿佛听到繼凝淒切的呼喚︰「四哥,四哥。」他抓起衣物,逃命似的奔出門。像牙木梳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落塵听不到,她眼前只有靜康驚懼的神情和匆促逃離的身影。欲哭無淚,欲笑無聲。哀莫大于心死,她從容地拾起木梳,為自己挽了一個漂亮的發髻。走到院里喊︰「杜鵑,咱們該走了。」

杜鵑由下人房中出來,疑惑地問︰「到哪去呀,小姐?」

「不是說好今天回王府的麼?」

「可是姑爺不是病著?」

「好了。」

「好了?」杜鵑探頭看看,房間里已經沒人了,床上的被褥還零亂,「我進去收拾收拾。」

「不用了。」落塵率先走出大門。

「小姐,等等我呀,咱們給老爺夫人的禮物還沒拿呢!」

兩天之後,柳氏見落塵還沒回來便派人到王府去問,說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走了。這一驚非同小可,宣王府和衛家立即派了所有人去找,就怕世道混亂,出了什麼事。

靜康匆匆走進家門,手里捏著葛雲飛剛剛給他的信函,上海之行必須要提前了,他一路都在猶豫,該不該跟落塵知會一聲。雖然他不說,家里人也會告訴她,但是這一走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一兩個月,甚至,可能沒命再回來。那天倉惶離去一定傷了她的心,如果不告而別,許多話現在不跟她說,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避家踉蹌地迎上前來,驚慌地道︰「四少爺,你可回來了,四少女乃女乃她不見了。」

「什麼?」靜康一把抓起老管家的衣領,「你再說一次。」

「四、四少女乃女乃不見了。」老管家嚇得聲音發抖,他看著四少爺長大,從沒見過他的臉色這麼恐怖。

「什麼叫不見了?不見多久了?」

「兩天了,回娘家以後的第二天就不見了。宣王府說回來了,可是家里根本沒見到人。」

「落塵。」靜康像發了瘋似的往自由居狂奔。

「四少爺,」老管家拾起地上的信函,「你的東西。」哪還看得見靜康的背影?

「落塵,落塵,」靜康一路狂喊︰「落塵,你出來,你听到我的聲音了麼?你出來。」

柳氏出來攔住他道︰「人不在家里,已經派人去找了。」

「不會的,不會的!」靜康猛搖頭,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杜鵑呢?她一定知道落塵在哪里。」

「杜鵑也一起走了。」

靜康覺得心髒有一瞬間停止跳動,跌坐在地。

「康兒,你不要嚇娘啊。」

他猛地躍起,低哺道︰「我去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北平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一個茫然無助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見到一個人就抓著問︰「你見到落塵了麼?你看到我的妻子了麼?」

「誰知道你的妻子是誰?」路人厭惡地甩開他的手,「瘋子!」

月上柳梢頭,靜康疲憊無力地回到家中,看到葛雲飛在內堂等他,才想起今天下午他應該啟程去上海。他上前握住梆雲飛的手,泛白的嘴唇顫抖道︰「對不起,我、我不能去上海了,我的妻子不見了。」

「靜康,嫂子的事我知道了,我們可以派人幫你去找,但是上海之行……」

「不!」靜康搖頭,再搖頭,「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在這種時候走。對不起,我願意接受任何批評和處分,但是我必須要親自找她。」

兩個女人就像憑空消失了,始終沒有找到。北平城內人人都知道,衛家有位少爺每日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尋找他的妻子。某一天,靜康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臥室里,仿佛還能嗅到她身上飄逸的馨香,听到她春風般和煦的笑聲。突然,發現枕頭底下露出白緞的一角,他抽出來,上面血跡斑駁,居然形成一句詩︰零落成泥碾做塵,只有香如故。

猶記得新婚夜過後,吳媽向她討此白鍛,她遞與他的暗示眼神。那時,她只是沉默地要守住心靈的一片淨土。而他,將它染紅了,侵佔了,卻不懂得認真去愛。是不是人總在失去了之後才懂得珍惜?他雙手插迸發中,狠狠揪痛,卻敵不過心里的痛,臉頰深深埋進白緞之中,沉痛嘶啞地喚著︰「落塵,落塵,你在哪里?」

尾聲

翌年夏天,荷花池內突發奇象,滿池綠葉覆蓋,卻僅有一枝白荷絕世獨立,不見其他花苞。某日深夜,白荷盛開,香氣四溢,幾乎充斥整個衛府的院落,越到凌晨香氣越濃,吸引府內眾人前來觀看,噴噴稱奇。

靜康扶欄細望,水中魚兒全部聚集在白荷周圍,留連嬉戲。那荷花白得晶瑩,白得俏麗,白得嬌媚,白得靈秀。靜康看著看著,仿佛見白荷化做落塵的身影,亭亭玉立,巧笑嫣然,眼角眉梢顧盼神飛。片刻之後,她朝他輕輕揮手,神色間泛上濃濃的哀愁,影像越來越淡,最終消逝。

「落塵!」靜康大叫一聲,險些跌入池內,幸虧身邊眾人七手八腳地拽住。

消失了好一陣的靜安從前面急奔而來,沿途狂喊︰「衛靜康,你給我出來。」

靜康迎上前道︰「三哥,發生什麼事?」

靜安雙目充血,一把抓住他手腕,只道︰「跟我來。」轉身急走。

衛天明攔道︰「究竟發生什麼事?這是要到哪兒去?」

靜安大力推開衛天明,瞪著眼道︰「落塵有危險,再遲就來不及了。」

「什麼?」

靜康哪顧得眾人的疑惑,跟著靜安駕上馬車狂奔而去。

馬車停在「大興賭坊」門前,靜安領著靜康直奔後院,一路跌跌撞撞,闖進一間又髒又破的小房。

落塵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臉色灰白,冷汗如雨,下半身血流成河,嗓子已喊得嘶啞無力,只剩低低申吟。

杜鵑在旁不停哭叫︰「小姐,小姐,你要挺住,你不要死。」旁邊一個中年婦人慌得頻頻拭汗。

靜康驚得魂飛魄散,一時竟不敢上前。

杜鵑看到靜康,欣喜地喊道︰「小姐,你張開眼看看,姑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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