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來,哭得每個人都想掩起耳朵的紫眸娃兒,在嘴里一被塞了塊餅之後,哭聲立刻一停,就這麼瞠大紅通通的眼,看著在她面前笑得一點也沒壞人樣的「叔叔」。接著,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終于,她伸手到自己嘴前,把他給她吃的甜餅抓著,慢慢嚼了起來。不過,也因為實在哭得太久,她可是邊哽咽著邊吃。
就連阿涯、小雁兩個人也滿是有趣地看著她吃。
「怎麼樣?好吃嗎?」封澈對娃兒愉快地揚著笑,一邊抬起手狀似不經意地輕觸上她的額心。
而紫眸娃兒雖然經此一塊甜食,心早被收買得差不多,可在封澈的手踫上了她的額之際,她仍下意識偏過頭去不肯再讓他踫──因為他的手才一接近,她就奇怪地感到不舒服。
「好吃!叔叔……頭痛,不可以踫我!」軟女敕的聲音響應他,不過也抗拒地對他擺擺手。
封澈雖怔愣了一下,可他臉上對著她的微笑仍未稍減。「好!叔叔不踫妳。」他放下手。「那麼妳現在可以告訴叔叔,妳叫什麼名字嗎?」
吞下了最後一口餅,紫眸娃兒還意猶未盡地伸出舌舌忝了舌忝嘴角,這才將注意力再放回眼前好看的叔叔臉上。
「爹爹和娘叫我甜兒,我叫甜兒……」看著他的微笑,一種和她的爹娘在一起時才會出現的暖暖感覺充滿了她的心。她喜歡他,喜歡他的笑笑,就像她爹爹一樣。
「甜兒?」夜甜兒嗎──看著她屬于夜氏鬼族獨有的紫眸,封澈並不懷疑她的爹娘正是夜氏鬼族之人。「甜兒,妳怎麼會自己一個人在這里?妳的爹娘呢?他們──」陡地住口。因為這叫甜兒的小娃淚水又在泛濫了。
甜兒抽噎了兩聲,眼見就要大哭出來……
止住她大哭的,是小雁再次獻上的最後一塊甜胼。「小甜兒,甜餅好吃哦!姐姐分妳再吃一塊!」呃……對一只「鬼」這麼好,真的可以嗎?算啦!她只是跟隨師父的步伐嘛,要天打雷劈一定也有師父先替她擋著。
甜兒雖然不哭了,不過嘴里咬著餅,她小小的臉仍皺成一團,紫眸里也滿是淚。
「嗚……爹爹……爹爹說娘去……好遠好遠的地方……要以後才會回來……只要我乖乖听話,娘就會回來……嗚……爹爹要甜兒乖乖听話……躲在這里等他……帶娘回來……可是我已經等這麼久……這麼久了……爹爹和娘為什麼還是不回來……」邊說邊嗚咽邊吃,還真是難為了眼前的听眾得把耳朵抽尖了,才能大致破解她咕咕嘟嘟軟綿嗓音里的八、九成意思。
封澈有點懂了。看來她並不是被惡意遺棄的孤兒。不過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致使她的爹娘非得暫時將她放在這里不可?還要她躲哩!
躲避仇家嗎?
封澈不由沉吟了起來。
夜氏鬼族的人,個個都擁有平凡人類所沒有的能力,除了他和另外散布在各界也同樣擁有異能和狩獵鬼族力量的狩獵人外,這小甜兒的爹娘還要躲避什麼危險嗎?
不過如果,這娃兒的爹娘還有命活著回來接她,到時恐怕也會很難過他這一關。畢竟,「殺鬼」是他的責任,世上再少兩只為非作亂的鬼會令世間多美好一些。至于這意外沒讓他除之後快的娃兒的問題嘛……
嗯,有些棘手!
封澈看著已經玩累了的三個家伙早就攤在地上睡得橫七豎八,他也不由搖搖頭,揚起唇角笑笑。
在里面生了把火,再用毯子將三個小家伙蓋上以免著涼,他這才在靠近小甜兒的身側盤腿坐下。
炯眸毫不隱藏地泛著異光,他靜靜注視著睡得天真無邪的娃兒許久,這才慢慢斂眉凝神。接著,他緩緩伸出手移到娃兒臉蛋上方,而這時,他的整個手掌正綻出一層幾乎看不見的、淡淡的銀白光芒。
封澈的神情愈見肅穆內瑩。然後,他將自己散著柔和光芒的手掌心輕輕向下,覆在她的額頭上。
而睡夢中的甜兒立刻有所感應。她突地全身一下顫抖,接著彷佛感受到某種痛地開始搖著頭要掙扎,就連她的嘴里也噫唔出聲音。
封澈沒讓她掙月兌成功。
「……」口中快速低念出無人能解的咒語,他將手心的光催得更熾,接下來,他猛地眸光一烈,手心的柔光立刻全數隱入她的額心。
「啊!」甜兒似乎再承受不住劇痛地發出一下慘叫,然後身子不再掙動地昏厥了過去。
至于封澈,則是松了一口氣,大功告成地收回了掌。不過兩個原本睡著的小家伙卻是被甜兒的叫聲驚醒了過來。
「咦、咦?什麼事?什麼事?」阿涯骨碌一下翻身坐起,還一臉驚嚇地轉頭看了看四周。
小雁倒沒那樣驚慌。她只是張開眼楮,立刻就找到師父令人安心的身影。「師父……」
封澈伸長臂,安穩溫和地拍拍他們。「沒事,你們再睡。」他輕聲道。
早把師父當天的兩人,真的半點疑惑也沒地再次躺下又睡。
破廟里,一時之間只余火堆燃燒著的劈啪輕響。而除了這破廟內,外面仍舊一片漆黑寂靜。
不過封澈知道,天就快亮了。
而天亮,就表示不能見光的鬼的行動能力得被迫停止下來。
視線再轉回小娃兒陷入昏睡的恬靜小臉上,他的神情深思沉凝。
娃兒看起來純真無邪,不似正常的夜氏鬼族會有的性情──這就是他感到古怪迷惑的地方。照理說,依他至今遭遇無數的鬼族來看,無一不是皆具黑暗界狡猾邪惡的基本天性──雖然這世上其實有不少這樣的人──可即使是鬼族的孩童,他也從未曾見過這連一絲邪氣也無的。他至今為止,就只遇上這麼一個。
為什麼這娃兒是特別的?
或者,為什麼她的鬼族父母竟要異常地保持住她的天真爛漫?難道他們就不怕她在族里遭到排擠?
可如果這娃兒真的已生活在黑暗界近十年卻未沾染上它的邪氣,那麼恐怕不是這娃兒天賦異稟,就是另有隱情了?
而這娃兒……將會毀了他?
封澈的嘴角驀地揚起似笑非笑的痕跡。
他知道他的預感從未出過差錯,可是偏偏他現在根本下不了手,也不想下手──剛才他沒在第一時間殺了她已是錯,既然如此,他只好在她身上下功夫了……
希望這甜娃兒,莫要讓他失望的好!
第二章
天朝,恆帝永安十年。
這一年,天下各處天災異象頻傳,早已惹得人心惶惶。原來該稻谷豐收的時節,先是下了沒日沒夜的半月大雨,把農人辛苦栽種即將要收成的稻作幾乎全淹死;再來北方連日暴雪未停,地方官員回報朝廷,百姓凍死的人數不斷增加;而干旱的地方不見一滴雨絲落下,就連被天雷打中引起的一場森林大火,也已延燒了近月仍無法被撲滅……以上大大小小的災難,在這一年間不斷上報到朝廷,也直達了天听。
太平日子過久了,缺乏年少時的積極冒險精神,恆帝手邊光批閱著官員呈上來的奏折就看得焦頭爛額──而且還盡是災禍不斷的內容,簡直恨不得拿這些奏折去質問老天爺,祂最近是在搞什麼鬼?
沉目威儀地翻著手上的奏折,再看到上面寫到南方的蟲害,恆帝不由撫了撫微微作痛的額際,而他盡避保養得宜卻仍無法完全抹去歲月痕跡的面容上憂愁盡現。
「去請封先生過來!」想到封澈似乎已回宮了,恆帝立刻要人去請他來。
一會兒,就見御書房門口走進了一名俊爾絕倫、渾身散逸著一股神采灑月兌氣息、額心上方還奇特地多著一綹耀目銀絲的藍衫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