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福晉 第6頁

「她……她到處放話說你不願,等到成親的前一日,她若下了黑手……便可以布置成你自己想不開自盡了的模樣,或者讓人將你擄走,讓你上不了花轎,這樣便可說是你自己逃婚?」

闕飛夏初時有些猶豫,所以說起話來有些遲疑,可是一看到姊姊臉上那鼓勵的笑容,便越說越順。

听到弟弟不過十歲便能看清這些詭計,闕飛冬心里不能說不欣慰,于是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頭,姊弟倆的親昵一覽無遺。

鬧了這麼一出,闕飛夏就算有滿肚子的脾氣也發不出來了,也終于能夠好好思考。「姊,咱們要怎麼辦?」

他知道自己這問題只怕是白問的,方才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那方氏斷不會容忍姊姊當真嫁進郡王府,這不過是她連環計中的一步。

「我得嫁。」

「先不說那惡毒的婆娘會怎麼對付你,就算真嫁過去……興許也得做寡婦的。」

闕飛夏還是不安,就算知道不能就這麼去找那毫不在意他們姊弟死活的爹理論,他仍不願意姊姊嫁給已經病得快死的恪敏郡王。

姊姊是這世上最疼他的人,他可不願她為了自己孤苦一生。

耳聞弟弟的問題,闕飛冬沒有說話,只是喃喃地說道︰「你也相信恪敏郡王當真病得快要死了嗎?」

對于這幾日充斥耳際的消息,她其實不太相信,怎麼樣也無法相信那個如此恣意灑月兌的男人會英年早逝,可偏偏這幾日來,她日日苦思,卻想不出這其中的問題是什麼。

「我認為這麼嫁過去,應是做不了寡婦,只不過會不會成為下堂婦,便很難說了……」

沒有听清楚闕飛冬的喃喃自語,闕飛夏繼續憂心忡忡地晃著腦袋瓜子,希望能為姊姊想出一個解套的方式,卻苦思無果,彷佛當真只有嫁或不嫁這兩個選擇而已,可無論如何,嫁似乎都比不嫁好一些。

好說歹說地送走了依然憂心仲忡的弟弟,闕飛冬在棉青的服侍下躺在榻上,可閉上眼許久卻怎麼樣也睡不著,她輾轉反側,心思煩亂不堪。

黑暗中,她安靜無聲地坐了起來,蜷曲起雙腿,然後將下頷靠在了膝上。

這幾日,她不動聲色的彷佛沒有听到過那日闕紅雲特地彎過來說的事兒一般,該做啥做啥,可卻也沒忘了找由頭讓棉青和綠竹輪流出去打听消息。

可隨著外頭的傳言一樁樁、一件件地傳進了她的院子,入了她的耳,她的心便一寸寸地往下沉去。

事情似乎與她原先的猜測不同,恪敏郡王似乎真的病重了,便連皇上都有些著急,宮里的太醫一波波地被派往郡王府,卻總不見效果。

而她的繼母很顯然正打算利用這個機會,順勢而為地為她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套子。

明面上闕家彷佛當真歡天喜地地開始操辦起了喜事,還與郡王府換了庚帖,可闕飛冬心里卻清楚,這些動作都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以方氏那毒婦的城府之深,又怎可能當真樂意看著她嫁進郡王府?即使外傳郡王爺已經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爬上郡王福晉的高位,即便很快就會守寡也不行。

因為她會怕,怕自己羽翼豐了之後就會回來報仇,即便自己不會那麼做,可她仍會寢食難安一輩子。後宅里的陰私手段這麼多,若是這回她鐵了心,自己只怕是防不勝防啊!

突然間,一陣異香在屋子里頭彌漫開來,初時闕飛冬並無所覺,等到察覺不對時,她的頭已經泛起了一陣陣的暈眩。

也好在闕飛冬的反應極快,在察覺不對時,便伸手探入枕下取出了一把短匕,然後毫無猶豫地抬手,狠狠將那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大腿,登時一股劇痛襲來,拂去了她腦中的暈眩,拉回了那逐漸有些飄遠的意識。

同時,外頭的聲音也傳入她的耳中,她雙眸警戒的瞪著床帳外,心知劇痛換來的清醒只是短暫,她必須快點兒逃出去,否則賊人一旦闖了進來,她便是生了一百張嘴也辯不回自己的清白。

深夜里,只要有一點響動就會很明顯,既然綠竹和棉青都沒有被驚動,顯然也是著了人家的道。

闕飛冬腦袋轉得飛快,一邊不忘強忍著痛楚將床鋪布置好,然後手忙腳亂的下了床。

只怪自己心急,沒想太多便將匕首插在腿上,因此當她的腳踏到地上時,即便已拿帕子暫時將傷口扎住,大腿那兒還是立時傳來鑽心蝕骨的劇痛。

「嗯……」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咬著牙,忍住幾乎沖出口的申吟,然後一拐一拐地奔到了窗邊。

她伸手想要推開窗子,誰知道怎麼也推不開,當門外的響動越發明顯,她急得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推不開窗的她四下環視,雖然明知以方氏的歹毒,既然做出了這樣的布置,便不會有讓她逃掉的可能,但她還是不肯放棄。

不能放棄,因為一旦放棄了,不僅僅是放棄了自己的命,同樣也等于放棄了飛夏的命和她娘親的冤屈!

突然「喀」的一聲響起,徹底斷了闕飛冬心里緊繃著的一條弦,她面無血色地轉頭瞪著將要緩緩被推開的房門……

一寸寸、一寸寸……房門被小心的推開,進來的是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只見他那雙賊目就著微亮的月光四下瞧著,彷佛在尋找著什麼。

方才在門被推開的前一刻,闕飛冬機警地躲到了門旁,所以那賊人一時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她渾身發著抖,雙手緊緊地握住罷剛刺進自己大腿的匕首,眼中閃爍著隨時要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決心。

她緊緊地凝視著那人的身影越過了珠簾,在四下指擊搖晃的珠簾之中瞧著他筆直地朝著她的寢榻模去。

一靠近榻旁,那人迫不及待地往床上那攏起的一團伸手一抱,就在這一刻,闕飛冬趁他這時的松備,連忙逃出門去。

只可惜那人是個耳朵靈的,撲空後察覺不對,听到聲音更是馬上回過頭來,正好瞧見了闕飛冬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立即拔腿追了過去。

闕飛冬身子雖然縴細,但向來動作靈巧,無奈她為了保持清明刺傷了腿,那還淌著血的傷口拖慢了她的步伐,听著身後越發清晰的腳步聲,她的心里就像被一股既濃且重的絕望給塞滿,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

然而預期之中的災難並沒有降臨,絕望之中的闕飛冬只听到「砰」的一聲,追在後頭的腳步聲就停了,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雖然沒停下步伐,卻還是回了頭。

方才的驚恐還未平復,回過頭的闕飛冬又忍不住驚喘了一聲——只見原該在她身後的惡人此時已經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邊正站著一個身著黑色夜行衣並蒙著臉的男人,手上還拿著一把滴著血的劍,就這麼看著她。

驚騎到了最高點,闕飛冬反而冷靜下來,她抿唇不語地與那黑衣人對望,就著有些黯淡的月光,她唯一能瞧清楚的似乎只剩那看似清亮卻幽深的雙眸。

她望著他,良久不開口。

她不知道她能說什麼,求饒嗎?

從他那透著冷意的眼神中,她就知道他是一個性格強硬、意志堅定的男人。

若是這個黑衣人當真對她有殺意,那麼,算她願意磕一萬個頭,也留不下自己的小命,所以她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什麼也沒做,安靜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時間在兩人膠著的眼神之中流竄、消逝,好似過了許久,其實僅僅只有一瞬。

一直沒有開口的黑衣人耳朵突然動了動,開口說道︰「你不做點什麼嗎?顯然外頭已經有人想要沖進後院里來,好坐實你犯了不赦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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