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納蘭肅鳴的話,聞曙舟再次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也不管是不是會打找他們的互相凝視,就橫擋在兩人中間,有些粗魯地搶過了闕飛冬的手,手指精準地搭在她的脈搏之上,一邊診脈,還一邊咕噥道︰「醒來了一句話也不說,你怎麼就不怕她變成了傻子?」
「就算是傻子,只要能照顧她一輩子,我也甘之如飴。」知道聞曙舟嘴里埋怨,其實也是掛心闕飛冬的身子,所以納蘭肅鳴也沒跟他計較,只是徑自移了步伐,讓她能夠瞧見自己。
當兩人的目光再次交會,闕飛冬似是終于看夠了納蘭肅鳴,這才緩慢而沙啞地說道︰「我沒事……只是想要……好好的看看你……」
獨自待在黑暗中這麼久,其實她可以听得見,所以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包括他剛剛說的,都早已刻在她的心上,所以一睜開眼,她也不急著說話,只想好好的瞧瞧他。
只差那麼一點,或許他們兩人就要天人永隔了……
所以即使已經醒來,她又怎能不貪婪的多看他一些?
「嗯,是沒事,不過這毒到底傷了她的五髒六腑,日後只怕要多花些精神好好的精心調養了。」
「那就勞煩你了。」納蘭肅鳴很敷衍的說了一句,然後毫不客氣地擠開了聞曙舟,從今而後,他要她的眼里只有他。
被擠開了的聞曙舟在確認闕飛冬當真無事以後,也沒再多咕噥什麼,只是模模鼻子,自己走出了屋子,將一室的靜謐留給了他們小兩口。
當門被闔上的聲音傳來,納蘭肅鳴才再次在榻旁蹲了下來,可闕飛冬卻自個兒往床里頭挪了挪,讓出了大半的榻,然後用她那雙水眸直勾勾地望著他。
這是多麼令人喜悅的邀請,納蘭肅鳴壓根不需她開口,就直接在她的身側躺下,然後就像怕踫壞她似的,小心翼翼地將她密密實實地攬進自己的懷里。
他長長地吁了口氣,似要吐出她昏迷這段時間的抑郁,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她的,然後喃喃地說道︰「下回別這麼嚇我了,你不喜歡我有侍妾通房,以後我都不會有,我只要你一個人便足夠了。」
「嗯!」
這些話她在那黑暗中已經听過了無數次,每听一回,她都可以感受到他話里的真誠,所以她自是相信地點了點頭。
「還有,下回若是再不開心,你可以打我、罵我,可再不準用這樣的方式嚇我了,我真的嚇壞了……」納蘭肅鳴的語氣完全就是委屈到了極致的模樣。
「好!」闕飛冬還是點了點頭答應。
「放心愛我好嗎?」
「好!」
他的每個要求都透露出他的不安,而她的每個回答都帶著濃濃的心疼與堅定。
然後,納蘭肅鳴終于滿足了,這段日子從來不曾好好睡過一覺的他,一旦松懈下來,抵抗不了濃濃的睡意,很快就闔上眸,但手卻仍牢牢地牽著她的手,不肯放松絲毫。
望著他瞬間沉睡的模樣,闕飛冬也跟著闔上了眼楮。
如此相伴,悠然入夢,原來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啊!
尾聲
闕府的大門前,原本大紅的門板如今已經顯得斑駁不堪。
原本摩肩如雲的奴才早就賣得只剩稀稀落落的幾人,曾經風光的闕府,如今只能用寥落二字來形容。
被御史彈劾而被罷官的闕遠山,如今也早不復一年前的精神,整個人蒼老得宛如七旬老翁,萬貫家財也因為四處奔走想要官復原職而散盡,卻仍無法如願重回朝堂,一家人的生計頓時困頓了起來。
不得已,只能將自家女兒許給一戶富有的商賈的嫡子。
今日闕紅雲成親,本該賀客盈門,可卻只有門外的幾盞大紅燈籠透著微微的喜氣,連那鞭炮聲都顯得有些稀疏。
蒼涼是這場喜事唯一能夠帶給人的感覺,曾經心高氣傲的闕紅雲如何能夠忍受自己被許配給一個低賤的商賈之子。
身著嫁衣的她,沒有任何新嫁娘的喜悅,反而在屋子里頭對著自個兒的娘親尋死覓活。
可向來疼女若命的方氏又能如何呢?
闕家早已一敗涂地,便是傾盡了家產,卻仍謀不到一個官位,甚至連虛職也沒有。
再加上當初罷官之時,更有人抖出了他們收受賄銀的惡行,所以許多家產都被查抄了。
方氏很清楚這是因為什麼,所以她的心里才恨,恨得巴不得能喝闕飛冬的血、吃闕飛冬的肉。
但再恨又如何,如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福晉,而他們只不過是個快要揭不開鍋的破落戶,賣了姨娘小妾還不夠,如今竟然還要賣女兒。
有時她也忍不住的想著,若是那時,她能對前人留下的子女再寬容些,或許也不會有今日了……
「雲姐兒,你若不嫁,闕家只怕連吃飯都成問題了,再怎麼樣,咱們得要活下去啊。」
「娘,女兒不嫁那個低賤的商賈之子!」
「饒是你不想嫁也得嫁,你爹已經收了人家的聘禮,等會未來姑爺就要來抬人了,你乖乖听話好嗎?」
方氏苦口婆心,可闕紅雲卻是半句話也听不進去,只覺得以她的容貌才情,怎麼能這般屈就?
連闕飛冬那個死丫頭都能嫁給郡王了,她自然不該嫁得比她差啊!
「你若不想嫁,那就別嫁了吧!」
聞言,方氏母女循聲望去,便見容顏越發嬌美的闕飛冬走了迸來。
「你……回來做什麼?」
方氏見了一臉冷然的闕飛冬,心頭一驚,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回來給妹妹送嫁啊!」闕飛冬笑著說道,原本她並沒有想要回來,畢竟她與闕府早已沒有太多的干系。
偏偏納蘭肅鳴記仇得很,一大早就磨著她,讓她一定要回來闕家一趟,她也是拿他沒辦法,只好跟著他回來一趟。
「我呸,你會那麼好心來給我送嫁,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別以為你嫁給了恪敏郡王有什麼了不起,你也不過是個名節盡失的下賤胚子,若是旁人知道你在出嫁前一天曾被人玷污過,我看你拿什麼臉活下去!」
「我怎會活不下去?我又不是那個處心積慮害人的人。」她冷冷地說道。
听了闕紅雲那一番話,闕飛冬便知道這個早就被養壞的妹妹半絲悔過之心都沒有,她其實也當真懶得再跟她多說什麼,只朝方氏再一次說道——
「既然妹妹不想嫁,那就別嫁了吧,也免得嫁出去反倒污了我的名聲。」
「你不能這麼做,她可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不能這樣狠心!」這一輩子,方氏最在乎的便是她的親生女兒,所以打小就千般溺愛、萬般嬌寵,即便如今闕家落敗,可她還是拚盡一己之力,只想讓女兒的後半輩子衣食無優。
可如今闕飛冬卻用這麼簡單的一句「別嫁了」,就想要壞了女兒的姻緣,她又如何能夠忍受?
氣急的她撲上前,用足了勁,抬手想要換花闕飛冬那張越發美麗的臉龐,可她都還沒踫到人,闕飛冬已經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她們……又對你不敬了?」納蘭肅鳴低頭朝著闕飛冬問道,那語氣分明就是明知故問。
面對納蘭肅鳴的詢問,闕飛冬卻不答話,只是輕拉著他的衣袖,示意他自己想要離去。
「為什麼不教訓教訓他們?」納蘭肅鳴滿心不願,他就不懂,好不容易等來了這個機會,為何闕飛冬不願為自己討回一點公道?
「何必徒惹這些閑事,我有你,那便已經足夠了!」
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闕飛冬已經很清楚要如何才能讓納蘭肅鳴屈服——只要幾句好听話,保證有求必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