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真的這般只守著她?若是她死了呢?」
「她活著一天我守著她一天,她若是死了,我便守著她的墳過日子。」
「你傻了嗎,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沒想到納蘭肅鳴竟這樣打算,聞曙舟只覺得他真的瘋了。
「值。」
沒有再多說什麼,納蘭肅鳴的目光只是痴痴的望著闕飛冬,回憶著她曾笑得鮮活的模樣,從她進入他心頭的那刻起,他就希望有朝一日,她的眼底能只看著他,現在她睜不了眼,那就換他看著她,一輩子守護著她……
清晨的雲霧剛剛散開,廣福寺所在的山上還帶著幾分縹緲的氣息。
納蘭肅鳴一如以往的在天剛亮時就去佛前誦經,等到做完了早課,他便又回到他們的院子,接手照顧闕飛冬的一切事宜。
日子過得悠閑,若非闕飛冬的氣息越發微弱,他倒是漸漸喜歡上這種日子了。
進了院子,便見綠竹和棉青一如既往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納蘭肅鳴原本有些懸著的心就放了下來。
他正想走進屋里抱闕飛冬出來曬曬太陽,今日的陽光正好,暖暖地不炙人,結果才走沒兩步便被人從背後喊住。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竟然當真打算躲在這兒一輩子嗎?」
那語氣里有著恨鐵不成鋼的悵然,納蘭肅鳴回了頭,便瞧見了威儀堂堂的四阿哥正站在背後不遠處。
「四哥……」他猶豫了好一會,才開口喊道。
見了害了飛冬的始作俑者,納蘭肅鳴的心中其實也是五味雜陳。
眼前這個男人其實一直是他景仰的對象,打小就處處照拂自己,更在他阿瑪突然過世時,拉過恪敏郡王府一把。
這也是為什麼他明知這事是四哥授意,卻始終沒有對他有任何作為的原因。
「還願意喊我一聲四哥,倒是比我想的好多了。」
以為不過是一時胡涂,卻沒想到這表弟竟然會這麼倔強,逼得他不得不親自走這一趟。
他望著再無往昔那樣瀟灑恣意模樣的表弟,心里其實復雜萬分,他從沒想過他們之間會走到這一步。
他沒想到闕飛冬這個人人口中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竟對他這個天資過人的表弟這般重要。
可如今,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眼了。
那個女人雖是表弟的軟肋,可正如納蘭肅鳴過去所說的,有軟肋的人更容易讓人放心,像現在這樣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倒還真叫人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無論未來如何,你究竟是曾經助我,疼我的四哥,便是……便是明知飛冬如今這般是你示意的,做弟弟的卻不敢怨你。」
「你什麼時候學會說謊了?」四阿哥橫瞪了他一,沉聲喝斥。
「是真心話。」有些削瘦的臉龐上浮現了一抹笑容,納蘭肅鳴依然態度自若,不被四阿哥的厲聲喝斥所影響。
「從我幼年之時起,表哥便屢屢出手相助,光是這份情義,就算你親手殺了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可是我讓人傷了她,你卻心中怨懟?」
「曾經怨懟,可如今倒是放下了。」
「怎麼,能看得這麼開,難不成你還想出家做和尚了?」
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實在讓人有力也無處使,四阿哥如今越發恨鐵不成鋼。
「出家倒還不至于,但若她去了,我便將她的墳造在這兒,陪著她在這兒待一輩子,也是挺好的。」
第10章(2)
「你……」
四阿哥被氣得說不出話,時至今日,還沒有人敢這樣大剌剌地威脅他的。可瞧瞧這番對話,從頭到尾,表弟哪一句不是吃定了自己舍不得瞧著他這般自毀前程?
「四哥,每人所求不同,你求的是九五至尊的位置,而我只求能守著心愛之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沒了前程也無所謂?」
「有了她,前程才有意義!」
听到他毫不猶豫的話語,四阿哥除了認輸又能如何?
他抿唇不語,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淺藍色的琉璃瓶子扔給了納蘭肅鳴,然後說道︰「算你贏了,等她好了,你就給我滾回朝堂上去,皇阿瑪已經問了你好幾次,你若再不振作,只怕不日旨竟就會到了。」
死寂的眸光終于綻放出一絲光芒,納蘭肅鳴接住那瓷瓶,接下來四阿哥還說了什麼,他倒是全然沒有听進耳里,只一心想奔回屋中,將解藥喂進闕飛冬的嘴里,然後安然地等著她醒來。
四阿哥見狀,也不想再為難他,只笑笑地朝他揮了揮手,便兀自轉頭走了。 心中還忍不住地嘆道,這回還真是做了一回無用功,不但沒有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還平白遭人家怨怒,甚至差點壞了大事。
若早知道表弟是這樣的脾性,又對闕飛冬那女人如此深情,他才懶得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看來,以後若是還要表弟幫他賣命,他得好好護著闕飛冬那個女人,否則萬一那女人又出什麼事,納蘭肅鳴定會馬上拍拍走人,那他要上哪喊冤去?
「生,我守著她!」
「死,我亦守著她!」
好讓人揪心的兩句話,這話是誰說的?
她很想知道,所以即使眼前總是一片黑暗,但只要听到這個聲音,她的心就泛著一股濃濃的舍不得,寧願待在黑暗之中……
「喂,你這庸醫,我的冬兒到底什麼時候會醒來?」
「該醒的時候就會醒了,你急個什麼勁啊?」
無無被人追著問同樣的問題,再是好脾性的人都很難忍得住,更何況聞曙舟的脾氣本來就一點都不好,若非看在師兄弟情誼上,只怕早就發脾氣走人了!
「可是解藥都已經喂下去好幾個時辰了,也該醒了吧?」
「你……她可是躺了個把月,你以為這解藥是仙丹,藥到病除?」
聞曙舟本來還要叨念幾句,卻見納蘭肅鳴宛若遭雷殛一般的突然僵住,眼楮直勾勾地瞪著前方。
他嚇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跟著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昏迷了許久的闕飛冬竟然睜開眼,一雙眸子直勾勾地凝視著納蘭肅鳴,那眼神似是有點陌生,彷佛不認得眼前的人是誰。
「冬兒,你終于醒了!」
望著她清亮的眸子,納蘭肅鳴的眼角閃爍著點點的淚光,他幾乎已經放棄,如今卻又失而復得,那樣的喜悅甚至比他獲得皇上的賞識時更盛。
人依舊望著他,闕飛冬卻沒有說話,表情彷佛將醒未醒似的。
納蘭肅鳴也不心急,只是徑自走到榻前,然後半跪下來,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平行,然後也含笑瞧著她,一點也沒有為她的不開口生氣或著急。
能醒來便好了!
聞曙舟沒好氣地看著兩個互相凝視的人,本想離去,但又對闕飛冬的異常有些不放心,嘴里喃喃叨念著,「照理說,既然已經清醒,除了虛弱之外,應該不會有旁的損傷啊?」
專心凝視彼此的兩人自然沒有理會他的自言自語,完全被忽視的聞曙舟只好默默地走上前去,氣悶地擠開了擋路的納蘭肅鳴,正要伸手把脈時,卻被納蘭肅鳴給阻止了——
「等等再診吧,先讓我們看一看彼此……」
「呃,你就不怕她是病情有所反復,或是變成啞巴了嗎?」
有這麼迫不及待嗎?
聞曙舟故意危言聳听,誰讓他們倆徹底當他不存在,他的存在感有那麼弱嗎?
「變成怎樣都沒關系,只要能夠醒來就好了!」
對他來說,這漫長的等待中,唯一祈求的便是她能留在自己身邊,如今神佛開眼,只要她能醒來,無論她變成怎樣,都是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