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麼有恃無恐的樣子,宋沛恩也覺得他這麼篤定一定有鬼,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她得查出來。
「騙子就騙子,不用加個大,也不用多個混帳。」賀蘭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妳的頭頂上司。」
「我的頭頂上司是賀真賀大人,可不是個混帳大騙子。」
他雙手一擺,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沒想到妳這麼固執。算了,對牛彈琴。」
「你拐著彎罵我,當我不知道嗎?」她忍不住又瞪他一眼。
人家賀大人最是正經沉穩不過了,就連書信都是客客氣氣,誰像他這樣油腔滑調、流里流氣的。
想冒充也不做些功課,活該被她一眼看穿。
「我幾時有罵妳?我不是好好的來請妳去赴宴嗎?」人家他在醉仙樓擺酒,她卻遲遲不來,所以他才親自來接的。
宋沛恩沖口而出,「對了,我倒是忘了。」
她想了一個下午要怎麼拆穿這個冒牌貨的假面具,卻忘了今晚該赴宴。
「可見得妳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有點不尊重人。」
「對,我就是打從心底不想尊重你,你又能拿我怎麼樣?」她原本就是要多借機接近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總會讓她逮到他露出破綻的。
賀蘭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何苦呢,真是何苦呢。」
「你管得了我那麼許多嗎?我就是這樣!」
「不是,我是在說我自己啦!我何苦拿熱臉來貼妳的冷呀?」他自怨自艾的說︰「好好的在醉仙樓吃飯喝酒不是挺好?」
听他言下之意,頗有悔不當初的感覺,「你現在回去也還不晚。」
「我既然來了,就要達成任務。」賀蘭哈哈一笑,「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點排頭又算得了什麼?」
宋沛恩對他忽而哀怨、忽而歡喜的做作,皺起了眉頭,「賀大人也不會像你這樣亂七八糟!你不要這樣胡來,壞了他的名譽。」
別人不知道,以為真的賀大人也像他一樣浮滑無聊,那就糟啦。
「妳干麼那麼關心我的名聲是好是壞?」他伸手在她下巴一托,卻被她一手打掉,「妳又不是我娘子!」
她怒道︰「呸!誰關心你的名聲,少不要臉了!」
說話就說話,干麼還要動手動腳?可見這人的品行不良,賀大人被他冒充,當是倒霉到了極點。
「好,妳是心里關心,嘴巴不說!既然妳對我這麼好,那我也要投桃報李,關心妳一下。妳還沒吃飯,就來讓我請妳一頓吧。」
「我去不是因為希罕讓你請,我是要抓住你的小辮子,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大騙子!」
「隨便妳怎麼替自己找理由都好,妳來是不來?」這骨頭丫頭還真是麻煩,要不是因為知道她身世可憐,所以才變得乖舛,他還真懶得關心她。
宋沛恩哼了聲,「有機會揭穿大騙子,我干麼不去?」
就連來福也在旁邊湊趣,適時的汪了一聲。
「別叫我大騙子。」賀蘭搖搖手道︰「妳客氣一點的話,可以叫我賀大人,尊敬一點呢,就叫大老爺,再不然,我也有個名字給妳喊。」
雖然給了宋沛恩這麼多選擇,但她還是——「大騙子,你再唆菜都給人吃完了,我可不喜歡吃剩菜剩飯。」
「當然當然,除非妳是頭豬,才專門吃剩菜剩飯,大家也不會誤會妳這麼晚去,就是為了要吃剩菜剩飯,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妳盡避放心好了。」
「你……」她忍不住,差點一掌就往他頭上打去,「你才是一頭豬,才專門吃剩菜剩飯!」
賀蘭心里好笑,臉上卻裝得正經八百,大聲喊屈,「我就說妳不是啦。」
她瞪他一眼,喊了一聲,「來福,進來。」
砰的一聲,當著他的面,將門給甩上上栓。
「妳火啦?不去啦?我跟妳說笑的,妳怎麼這麼小心眼?」開開玩笑也不行,所以他才說女人呀,是生下來讓男人覺得活著沒趣的一種東西。
「我換衣服不行嗎?」
屋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換的,不過賀蘭也懶得管,「行行,是該換一件衣服。」
女孩于就是女孩子,要出門作客時,都會想要打扮一下的。
雖然這個小鼻頭髒號兮的,又披頭散發,但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嘛!
賀蘭在門外站了一會,雙手抱在胸前,「好冷,這風還真涼。」
呀的一聲,門又打開,來福先竄了出來,一下子就往前跑得蹤影全無,而宋沛恩喊了幾聲,也不見他回來。
「八成追老鼠去了。」
就著月光,賀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她沒好氣的說︰「干什麼?」
「妳不是去換衣服嗎?」是他眼楮有問題嗎?
「是呀,你又有什麼問題了?」她不耐煩的說。
這大騙子還不是普通的唆,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煩她煩這麼久的。
「妳這件衣服,跟剛剛不是一樣?」她剛剛穿的那件破舊的灰色布袍,跟現在這件絲毫沒有分別,就連袖口上的補丁都相同。
而且頭發也沒梳呀,還是遮住了半邊的臉蛋,跟她進去之前一模一樣。
她又是一哼,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不一樣!這件干淨多了。」
賀蘭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呵呵,原來如此。」
這骨頭丫頭,還真是怪得有趣極啦!
天色透出光亮,仍然有些寒意,但一夜夢魘的賀蘭卻早已醒了。
他皺著眉,披著一件長衫,帶著宿醉坐在床沿。
听見聲響的婢女趕緊送上醒酒湯,柔聲問︰「大人,喝些醒酒湯吧,會舒服點。」
「好,多謝了。」他順手接過來,卻沒馬上喝,只是拿在手上出神。
他又作了那個惡夢了。
已經不大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一直重復這個夢,每次醒過來之後,總會帶著頭痛和不愉快的感覺。
賀蘭老是夢到自己沉在水里,完全無法呼吸,胸口脹得好像要爆裂。
那種感覺真的非常的不愉快,甚至從夢里延續到現實來,弄得他對水也有些懼怕了。
「大人,再不喝,湯要涼了,那就沒有效了。」
「好。」他仰頭喝掉,然後讓婢女伺候他梳洗更衣,準備一整天的公事。
他穿戴整齊之後,快步出門,在回廊上踫到了諸葛琴操。
「賀真!」他叫住他,隨手扔了個東西給他,「拿去吧,好東西。」
賀蘭一手接住,低頭一看,是個小瓷瓶,「什麼東西?」
「听說你昨天醉了?這東西能讓你頭不痛!」因為他昨天剛到,立刻睡了一大覺,所以沒有去參加聚餐。
而賀蘭也打算今天再將他正式介紹給大家認識。
「最好有效!我頭痛死了,那個爛夢和酒真是害死我了。」
諸葛琴操一听,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道︰「你又作那個夢了!那麼你現在……」
「小聲一點,我頭痛你忘啦?」他嘰哩咕嚕的說︰「唉,酒真是個壞東西。」
「賀真,我在問你那個夢!」他情急之下,不自覺的出力握緊他。
「就是一個夢,有什麼好說的?」他不以為意的說,推開他的手,「走吧,吃飯去。吃飽該上工了。」
諸葛琴操點點頭,有些憂慮的跟在他身後走向飯廳。
第四章
騎在馬上的諸葛琴操微微皺著眉,看著在牆後探頭探腦的人影。
那是個披頭散發,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衣服的姑娘,她不住的往衙門口這里探望,一副鬼祟的樣子。
他覺得很奇怪,「賀真,你看那里。」
而且他注意到,不只是今天,昨天他也曾看到她趴在牆頭上,窺探著官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