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混帳妳早就說過啦!」賀蘭一點都不以為忤,還是笑嘻嘻的。
他甚至覺得,尖叫聲讓她比較像個女的了。
浙瀝瀝的雨不斷下著,屋內的溫度跟外面一樣的涼。
秉著兩床濕氣很重的棉被,宋沛恩一點也感覺不到暖意。
她病得頭重腳輕,肚子餓得咕嚕叫,又冷得渾身發抖,一點力氣都沒有的癱在床上。
來福雖然一直陪在她床旁,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只是睜著無辜的眼楮,像是奇怪牠的主人怎麼一直不起床喂牠。
「哈啾!」她用力的打了個噴嚏,鼻子是通暢了一些,頭卻變得更痛了。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而雨越下越大,也越來越冷,她的心情也越來越槽。
「干麼我要生病呀?哈啾!可惡!」
難道她還不夠可憐嗎?老天還要這樣折磨她,孑然一身的她仿佛還不夠悲慘,所以老天要她臥病在床,無人關照加倍的慘。
「還好還有你。」她安慰的看了看來福,「不過要是你會說話、煮飯,幫我烘棉被,烘得暖暖的,那就更好了。」
「不過呢,你能听我說話,那就很好了。」
一個人久了,還真的會連該怎麼說話都忘了,還好她還有來福當她的听眾。
只是有時候,她仍會感到難過。
究竟是大家怕她多一點,還是她怕大家才拉開距離?
這麼多年了,她其實也弄不大清楚,反正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獨來獨往、無親無友的生活啦。
要是人人都像那個大騙子一樣唆話多,說不定她還會嫌吵呢。
才剛想到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她門前。
她咬牙切齒的說︰「又是你!」
除了那個冒牌縣太爺之外,沒人把她這兒傳說猛鬼聚集的家當廚房,那麼常來。
丙然,賀蘭的聲音跟著敲門聲響起來,「喂!小鼻頭!妳在里面是不是?」
她決定給他來個充耳不聞,病得快死就已經很慘了,她不想讓他的唆加重她的病情。
而且他還叫她小鼻頭,這什麼跟什麼?難道他不能跟所有人一樣,叫她宋沛恩嗎?
她跟他抗議,他還振振有詞的說,幾時她不喊他大騙子,他就不叫她小鼻頭。
宋沛恩這才知道,他是故意叫她小鼻頭讓她難受的。
既然他要讓她不舒服,那她就偏偏不如他的意,再也不管他要怎麼叫了。
「妳是死了還是睡了?」
敲門聲又更大了,來福似乎被激怒了,沖到門口去吠。
她輕聲道︰「來福真乖,快把那壞蛋吠走,省得他來煩我。」
然她才這麼想而已,砰的一聲,她的房門被踹開,凌空飛來一塊帶肉的骨頭,咕的一聲掉在地上。
餓得發昏的來福立刻撲上去,也不管是誰扔進來的。
而宋沛恩則是震驚的從床上撐起身子,一時間卻岔了氣,拚命的咳了起來,「你、咳咳咳、把這……噁——咳咳咳……」
她咳到想吐,兩眼發昏,實在沒力氣罵人。
「原來妳既不是睡了也不是死了,而是病了。」他快步搶到床前,一手就模上她的額頭,「真的發燒了。」
他就說嘛!怎麼今天沒看見她來跟蹤,伴書還說她是因為下雨偷懶,結果卻是病了。
看她兩眼無神,臉泛酒紅又咳個半死,大概病得不輕。
「滾、滾出去!」她沒力氣拾手打他,只得把頭轉開。
他敷衍的說︰「等一下再滾。」
賀蘭打量四周,覺得這里實在冷清得可憐,只有簡單的床具,一張桌、一張椅、一個斗櫃。
唯一熱鬧的是架上滿滿的書。
他雖然沒進過女孩子的閨房,但也知道不應該是像她房里這樣的。
「現在滾!」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窩在棉被的身子明顯的發著抖。
他萬分同情的說︰「妳病了,難不難受?」
「廢話!你是專程來嘔我的嗎?」居然問她難不難受?
這個壞東西,才害她在搖晃的馬背上吐得不成人形,現在又來對生病的她落井下石。
「是呀,我是專程來嘔妳,連對付妳那只惡狗的家伙都帶了。」看來福吃得那麼開心,應該會對他有些好感了吧?
「你才是惡狗!」宋沛恩有些生氣的說,被他一氣,熱度似乎又增加了。
「好男不跟病女斗,妳說我是惡狗就是啦!」他像哄小孩似的,「妳趕快睡一覺,把棉被蒙著頭,出一身汗,病就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去拉她的棉被,這一拉才發現她的棉被冰冰涼涼的,一點都不保暖,難怪她要生病了。
「你快點滾我就好了,咳咳!」
「我幾時成了幫妳治病的良藥啦?別說傻話了。」
「我說傻話?」天呀,明明最會裝傻的人是他好嗎?她真是被他氣到連發火的都沒了。
這些日子來,她深深的明白,她就算氣得半死,他也是不關痛癢。
「你快滾出去!我這里一點點都不歡迎你!」
「不歡迎就不歡迎,用得著強調一點點都不歡迎嗎?」賀蘭笑著說,「妳這人一點都不老實,妳明明看到我很高興的,干麼不承認?」
「我?」她氣到想笑,有力氣的話一定給他一拳,可惜沒有,「我干麼要看到你很高興?」
「這是常理。」賀蘭好聲好氣的說︰「妳病成這樣,哪都去不了,難道不想有個人陪妳說話解悶,也才不會無聊。」
「我要昏倒了。」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要照顧他的大道理,結果又是一堆無聊沒意義的瘋話。
他笑了笑,「妳要真的昏倒我也很麻煩。」
「你索性把我氣死了,你就完全沒有麻煩,也不會擔心有人來揭穿你的身分。」
「說的也是,那我應該要把握這個機會才對!」
「對對對,」她一臉氣憤加無奈的說,「所以你快點定,我死得才快。」
「是嗎?呵呵,妳家廚房在哪?」他用很認真的態度說著。
宋沛恩奇道︰「干什麼?」
「我去飯菜里下毒呀。」
她實在忍不住,抓起一個枕頭,卻沒力氣扔出去,只能瞪著他拚命喘氣,咳得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枕頭是拿來躺,不是拿來扔的。」賀蘭輕輕的笑著說,才一說完,就看見她的身子一軟,從床上倒栽了下來。
他連忙往前一撲,兩手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體。
「要昏倒也要先通知一聲呀。」他還真把她氣昏了呀?這也好,省得他多費工夫。
賀蘭將嬌小的她橫抱在懷里,透過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熱度,可見她真的病得厲害。
她那滿頭的青絲輕輕覆在臉上,像往常一樣遮住了半邊臉,似乎連昏過去了,也不讓別人看到她左臉有什麼。
可能就像大家私傳的,說她左臉有殘疾,所以她才費心遮掩。
既然如此,賀蘭當然不會趁她昏迷之際,去探她的隱私,雖然宋沛恩不這麼認為,不過人家他可是個大好人。
宋沛恩有些不安的站在衙門外,從兩邊打開的門往內看去,能看到掛著公正廉明牌匾的公堂。
而原本應該站滿衙役的公堂此時卻空無一人。
她有點遲疑,但還是走了進去,有隱約的喧鬧聲從後面傳來。
這麼說來,應該大家都在後面的官舍吧。
好像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跟那個冒牌賀大人很要好。
「大家都被他給騙了吧。」她自言自語的說著。
她才不會被那個拙劣的收買手段給籠絡了。
沒有人叫他煮稀飯給她吃,幫她找大夫、煎藥、烘棉被外加喂來福兼修門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