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斯與藍閔渝兩人,一年前在日內瓦一場柄際醫學研討會上認識。藍閔渝在那場研討會里發表了一篇論文,讓瑞斯注意到這位來自台灣的年輕心髒科醫師。
雖說兩個男人年齡相仿,但藍閔渝只能算是國內稍有知名度的心髒科醫生,但國際上,他其實沒沒無名。
至于端斯則早已是名揚國際的心髒科權威,他就像是為了行醫而生的天才。所以當時瑞斯主動在會後找藍閔渝說話時,藍閔渝除了受寵若驚,還是受寵若驚。
但很快地他就發現,瑞斯其實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完全沒有一般「權威者」常見的驕傲。不只是這樣,瑞斯還擁有對醫學少見的熱情。
那份熱情真的很少見,藍閔渝認為,十個學醫的人,大概只有零點五個擁有行醫的熱情,也大概只有零點五個是為了「救人」而學醫。
「對不起,用那麼惹人注目的方式到醫院。我母親……很抱歉。」瑞斯隨意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他的怒氣從一出機場,看見那六輛和車開始沸騰!他壓根沒想到他的母親竟會將家里的保全人員,早他一步送到台灣,而且一送就是三十幾個!
「沒關系。」閔渝給他一個了解的笑容,這一年來他們除了交換特殊病例的醫療心得,也會偶爾聊聊「家事」,他多少了解瑞斯不尋常的家族狀況。
坦白說,就算要認定他們是知交也不為過。像瑞斯這樣的人,一般人恨不得能攀上丁點關系,雖然靠近他的人很多,但以純粹情誼對待瓊斯的人
其實少之又少。
閔渝多少能了解瑞斯的心情,因為他身後也背負了一個在台灣算來龐大的家族。盡避比不上一個真正的王族之後。但這份近乎同病相憐的了解,加深了他跟瑞斯之間友誼。
這一回,瑞斯為了他阿姨到台灣,對閔渝來說是個難求的「奇跡」他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為了茵琦。
「瑞斯,我想請你幫個忙。我知道你是為了你阿姨才到台灣,並未打算幫其他人診療,可是等會兒在你看完你阿姨的病歷後,能不能幫我看一份……」
「不用等,現在拿給我看看,阿姨的病情我已經大致了解了,我先著你要代看的那份。」
「謝謝。」
「拜托,請不要跟我客氣好嗎?我很不習慣。」
第二章
星座小語——
天秤男子︰心思靈敏、誠實溫和;重視情感,無論友情、親情或愛情。
天蠍女子︰天生具備奇異氣質與動人魅力,不自覺地魅惑他人。
五分鐘後,瑞斯臉色略顯歉意。
「是家人嗎?」瑞斯問。
「不是,是一位朋友的親人。」看瑞斯的臉色,不用問也知道情況大半是不樂觀。雖然這在閔渝意料之中,但瑞斯來到之前,他還懷抱著最後一絲期望。
「很重要的朋友?」若非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他猜閔渝也不會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
他相信,以閔渝的能力,應該知道他會做出哪種診斷。他的診斷結果,跟閔渝做的診斷基本上不會有所不同。閔渝會把病歷給他,無非在期待幾乎不可能的醫療奇跡。
「嗯。」閔渝苦笑,直至目前為止,他尚未對茵琦透露她外婆的病況,因為在瑞斯完全確認之前,他不想讓茵琦難過,也許瑞斯會有其他辦法。
「一個我很喜歡的女孩的外婆,沒有其他辦法嗎?」他很明白這個問題,根本是多余的,若真有其他辦法,瑞斯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惟一能救這位婆婆的辦法只有換心手術,但以病患的身體狀態,你跟我一樣清楚,手術的成功機率不到百分之一。再者,要在短時間內找到一顆合適的心髒,機率比百分之一還小。」
「如果能找到心髒,由你來開刀,成功機率能否……」
「我已經假設手術過程無瑕疵,僅以病患的身體狀態作判斷,成功幾率仍不到百分之一。不動手術病患的生命尚能延續三到四個月,若執意要動手術,我個人認為這是直接剝奪患者三四個月生活權的作法。」
閔渝嘆了氣,他開始想著,等一下撥電話後,如何告訴茵琦事實。
「對不起,沒能幫上什麼忙。不過如果你們要賭不到百分之一的機率,我願意盡力幫你動這場手術。可是,我還是誠摯建議不要動手術。
「就算病患手術成功,以患者肺部的衰竭情況來看,手術頂多再延續一年到兩年的生命。但一年到兩年的生命,卻要病患承受巨大的手術痛苦,何況能不能熬過痛苦都還不知道。
「如果是我的親人,我寧願好好陪伴對方過剩下的日子。你將更正情況告訴你女朋友了嗎?」
「還沒。她還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單方面喜歡她。」閔渝搖著頭。
「盡快告訴她吧,她有權利知道狀況。」
「我待會兒就撥電話給她。你打算在台灣停留多久?」
「兩個星期左右,若可以我希望停留更長的時間,能離開德國一陣子,我會舒服點。」瑞斯又一次仔細看了手上的病歷,也許剛剛他有所遺漏,見閔渝沉重的表情,他很希望能幫點忙。
討論室里,有幾分鐘沉默,闔上病歷,瑞斯只能搖搖頭。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閔渝說。
「看得出來你非常喜歡她,我很好奇,她是哪一類型女孩,能讓你如此在乎?」
「我的在乎很明顯嗎?」
瑞斯但笑不語。
「她很特別,一個像光卻又帶點神秘的女孩子,不特別美麗,但就是能吸引你的目光。她好像一顆巨大磁石,只要看一眼整顆心就會被牢牢吸附住。我形容的不好,你大概無法了解我在說什麼。」
「不,我能了解。」瑞斯低語,想起先前在大廳回頭看見的短發女子……他真的能了解。
××
茵琦呆坐在火車站附近一家三商巧福里,額頭緊挨著玻璃窗,渾身上下找不到絲毫力氣。
周末下午火車站前,人潮特別多,她原本該在一個小時前到補習班幫學生上課。但她才剛吃完中餐正要離開三商巧福時,卻接到藍閔渝的電話。
幣了電話後,用最後一絲力氣打過電話向補習班請假後,茵琦就再也找不到移動的力量。她只能茫然地望著玻璃窗外移動的人潮,不知該怎麼吸收藍閔渝丟給她的噩耗!
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酷?她好不容易有能力讓外婆過好一點的生活,好不容易……如果不是外婆辛苦地撫養她,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為什麼要在她能回報的時候,藍閔渝才告訴她外婆只剩三四個月可活……
她只有外婆這麼一個親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恩緒紊亂,一下子,所有傷痛全擠進她的知覺里,她甚至沒注意到臉上流了許久的眼淚、沒注意到窗外有個人正定定地、眼楮瞬也不瞬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她。
好不容易擺月兌一群惱人的護衛離開醫院後,瑞斯一個人到了車站想隨意看著,順便透透氣。
從醫院搭計程車到車站一路上,他滿腦子轉著的,全是在醫院大廳看到的那個一身墨黑的短發女子。
想起他會回頭的原因,到現在他仍感覺疑惑,那一瞬間他似乎听見有人在呼喊他,他順著感覺的方向回頭,一眼就找到她。
然而,在迎上她視線當下,一種解釋不清的深沉憂傷立刻侵襲、佔據了他。說不出原因,為何在看見那雙黑色眼楮時,他會有那樣憂傷的感受。
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卻分別了許久許久。而他的憂傷在源自于長久分別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