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人會在意這點小事,眾人的目光看向住著女眷的小院,一個容貌秀麗的丫頭提著大紅燈籠,看著攤成人形的肉泥……喔!不對,那就是個人,不過摔得像坨泥。
包叫人詫異的是,他的頭被一腳踩進泥里,踩他的人順著大長腿往上瞧,赫然是神色冷肅的歐陽無恕。
「這、這是怎麼回事?」那一身髒污的衣袍,似乎在哪里瞧過,心口不安的張靜芸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是在問本將軍還是問他?」歐陽無恕指著出氣多、入氣少的男子,他的雙腿呈不規則彎曲。
「他、他是……」張靜芸驚懼地不敢問。
「妄想偷香竊玉的賊人,本將軍的未婚妻是他能垂涎的嗎?不過看在為我家晴兒積德的分上,暫且饒他一命,僅只小懲一番。」若在戰場上,他早一劍削了他四肢,留著腦袋、身子,任由他血盡而亡。
「這叫小懲一番?!」人都快沒命了,連話都說不清楚。
張靜芸驚恐的從喉間發出尖銳質問,環抱身體的雙臂微微顫抖,她怕下一個躺平的人是她。
「原來你嫌太輕了,簡單。」他將腳往左邊移,腳尖輕輕一踩,殺豬似的慘叫聲在夜風里破碎,伴隨著骨碎的聲音。
繼斷了兩條腿之後,張建安左手手腕的腕骨碎了,可見碎骨穿皮而出。
「你……你把他的手踩、踩斷了?」她忽然想吐,面上血色褪得一干二淨。
他冷笑,「敢心懷不軌就得付出代價,將軍心懷仁善,替天行道,讓爾等小人受到應有的處罰。」他一腳將人踢開,原本趴著的男子面朝上,露出一張扭曲變形的臉。
「你……你……」她說不出反駁的話,眼前的情形多說多錯。
禪房內的女子是她繼女,身為名義上的母親,她不能說出一句損及繼女名節的謗言,否則一損俱損,她身邊的女兒也會受到波及,日後想找好一點的婆家便困難重重。
何況為繼女出頭的是她已定下婚約的未婚夫,人家都不介意未婚妻名聲有損,還一力維護,當後娘的能說什麼。
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把沖到舌尖的苦噎回去,自做自受有誰可憐,她只是沒料到一個傻子也能撞大運,遇到一個不介意她傻的男人,居然肯費心思保全她。
「姑……姑姑……救……救我……」看不清五官的男子口齒不清的喊著,朝張靜芸伸出那只完好的手。
「安……安哥兒?」竟然是他?
難怪她看這衣服似曾相識,不就是今兒個白日他穿在身上的那一套。張靜芸忽地淚流滿面,放開女兒的手急奔向前,一只手想撫向佷子的手又怕弄痛他。
「莫非岳母大人認識這個無恥之徒?」敢動歪念頭就是這下場,殺雞儆猴,想死不怕命太長。
「他、他是我佷子。」她恨恨的瞪著,心慌地想著該怎麼向大哥交代,他的兒子廢了。
「你的佷子為何偷攀牆,還想撬開本將軍未婚妻的窗,若非本將軍正巧路過山腳下,心血來潮來探望,他就得手了。」
藏冬來報信時,他听得都氣炸了,自然即刻帶人上山,不只要保護未婚妻,還要讓他們徹底不敢再打晴兒的歪主意。
傻子的運氣為什麼這麼好,這樣也能逃過,張靜芸心里極恨。
「他……他是來找我要點銀子花花,只是走錯院子,又剛好遇到院子上鎖,所以……呃!爬牆比較快。」她急中生智地想出一套說詞。
「原來張府是這樣的家教,見著鎖著的院子就能牆入內?」他笑得極冷,一雙漠然的黑眸恍若千年冰岩,足以將人凍僵。「要找借口也該找好一點的。」
「她又沒怎樣……」望著面目全非的佷子,張靜芸眼淚掉得更凶。
大哥是和她出自同個肚皮的親兄長,兩兄妹從小靶情很好,做哥哥的一向很愛護妹妹,幫她擋去嫡姊的欺凌。
愛屋及烏,她對哥哥的兒女也十分疼愛,因此大好的機會在眼前,她不做他想地立刻找上哥哥游手好閑的長子,有好處大家一起分,提攜他們進富貴窩,人人樓著銀子睡。
誰知賠了夫人又折兵,眼看佷子半死不活,叫她如何不憤怒。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變的?
似乎從兩兄妹自江南沈家回京以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順心,彷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將她推往深淵,她想做的事沒一件成功過,還把她平順的日子搞得更混亂。
「你說什麼!」歐陽無恕劍眉一豎。
看到佷子的慘狀,張靜芸悲痛地忘了自己先生壞心眼,氣憤地怪罪別人下手太重。「我哪里說錯了嗎?她又沒怎麼樣,你憑什麼打斷他的腿,又踩斷他的手,你讓他以後怎麼活?本來我就要把晴姐說給他,他們若有什麼也是理所當然,是你莫名其妙橫刀奪妻……」
一把劍忽地橫在她頸邊,她頓時倒抽一口氣,連斷線珍珠似的眼淚也逼回眼眶,不敢往下流。
一旁的蘇子曉嚇得小臉發白,偷偷的往後退了幾步,怕人發現她也在,把她當小雞子給抹了脖子。
「你再說呀!看看我敢不敢一劍斷你的頸項,本將軍殺過的人比你啃過的蹄膀還多。」
劍身輕輕一壓,一道血痕立現,張靜芸驚得手腳發軟,全身冷汗直流。
「我……我是晴姐兒的娘。」他不能殺她,殺了便是弒親,兩家的婚事再難成。
「後娘而已,老丈人不到四十,再娶就有,花骨朵兒的年紀,更年輕貌美。」
攣上鎮國將軍這門親,原本門庭敗落的誠意伯府又生興盛之象,不少人想借著蘇長亭這條線沾點關系,暗暗打起送女兒的念頭,不過誠意伯尚有妻室,要送也是送庶女為妾,但若他無妻,那麼門第較低的人家就會考慮把嫡女送上門。
她听著心驚,懊惱今日行事的輕率,不能算無遺策。「你……你不可以……這麼做……」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不讓他滿意的話,美妾先入門。
張靜芸怒聲叫罵,「安哥兒都傷成這副模樣了,你還要趕盡殺絕?」
她刻意說得很大聲,好讓大伙兒听仔細,她暗示歐陽無恕生性殘暴,殘害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
「還是你願意我將他往京兆府一送,嚴刑拷打之下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冷冷的黑眸透著譏諷。
「你……」咬著牙,她心驚膽戰,袒護佷子的心漸漸被澆熄。
若佷子禁不住拷打全盤托出,那她只有死路一條……越想越心慌,她面無血色,抖得像篩糠。
「打,壞人,撬窗子,歐陽哥哥打他,壞人,太壞了……」
一個有如畫中仙子走了出來,唇紅齒白,眉眼如畫,瑩白的小臉欺霜勝雪,白女敕地有如剝了殼的水煮雞蛋,讓人忍不住想模模看是不是跟看到的一樣光滑。
若非她眼神較常人顯得呆滯,說話語氣像個孩子,活月兌月兌是個如玉美人兒,她嗓音有著江南女子的嬌軟,有著縴細如柳的就柔身形,任誰都想多听她說說話,見了都想多看兩眼。
難怪歐陽無恕不介意她傻了,有這麼一哄就听話的美人兒在身邊,將軍也沉溺溫柔鄉。
有認出來歐陽無恕和張靜芸等人的人,不由得這麼想。
「晴兒,你怎麼出來了,不是叫你在屋里吃果子。」他走回她身邊,低聲道︰「出來湊什麼熱鬧,有你男人在,我替你擺平。」
啐,不害臊,還沒過門說什麼男人,一邊蹲著數豆子去。
蘇子晴想這樣回嘴,但在眾目睽睽下不行,只能悄悄瞪他一眼,又一派天真的說︰「果果吃完了,看歐陽哥哥打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