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憔悴,像經歷了一場浩劫,才一個下午的時間啊!
童說不下去了,將她往懷里抱,抱得好緊,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一下午的心理書,都白K了。
「品霏,對不起、對不起!你怎麼可以把自己弄成這樣?我不應該放你一個人的,對不對?對不起……你不要再去想了,我把那些東西都燒了,全都燒了,你不要難過……
就算你一定要難過,也讓我陪你,你打我、罵我都好,只要你可以好過一點,只要你別孤單地一個人難過……」
他的擁抱與話語,奇跡似的溫暖了她,也崩解了她構築多年的堅固心牆。而她以為已經干枯的眼淚,又再度涌現。
混亂的思緒里,有道聲音在她心頭轉繞——
童竟然還在乎她,竟然還在乎!
「我好怕……好怕……」幾乎不曾在人前示弱的風品霏,第一次對人坦承情緒。壓在她心里的恐慌情緒,實在太多太多了。
「我不該放你一個人,對不起、對不起……」
听見她說害怕,童更難過,卻也暗暗松了口氣,這回她沒推開他,相反地,還緊緊抱住了他。
一瞬過後,童抱起她,跨入屋內,關上了大門。
童進屋後,立刻將她放在椅上,接著環顧四周陳設,舉步想去倒杯水來,卻被風品霏緊拉住不放。
他憂慮地看她,沒見過她如此不安的模樣,心又慌了幾分。
猶記得第一次在超市遇到她,她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很……該怎麼說?總之是個看來堅強果決的女性。
那一次,她的表現也確實果決,毫不猶豫拒絕了他的搭訕,瀟瀟灑灑走出超市,讓當時的他,只能痴痴望著她的背影興嘆。
第二次踫面,是在日本料理店,她沒給他好臉色,講話直率又嗆辣,甚至喧賓奪主趕他走……
最早之前,在穿衣鏡回貼的便利貼上,她率性大方的字跡、毫不婉轉的拒絕語氣,讓他至今仍將那張便利貼收在書桌抽屜,一直舍不得丟。
他一度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被虐傾向,讓人拒絕了,竟還把自己吃癟的證據珍藏起來。
後來,她開口要他幫忙,他提了那個不合理的條件,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
他原以為她會拒絕,或是跟他來個討價還價,可是,她非但沒這麼做,還態度果決地應了他直至目前為止仍覺得有些無理的條件。
當時她臉上的表情,讓他感覺,她有種即使要往地獄去,也絲毫不懼的魄力。
回想他們之間的幾次互動,他一直認為她是堅強的,堅強得讓他好心動。可是現在,她看來卻好脆弱……讓他感覺憐惜又心疼。
「我去倒杯水給你,馬上就回來,好不好?」
她搖搖頭,不肯放手。
「乖,你一定要喝點水。你中餐有吃嗎?」他蹲在她面前,模模她的臉。她看起來實在不是一個慘字足以形容。她嘴唇有些干裂,像許久沒喝水了。
風品霏還是用搖頭的方式回答,沒開口。
「離開我那兒之後,你就直接回這里了嗎?」
這回,她點頭。
「你從中午……哭到現在嗎?」
她咬唇,遲疑半晌,然後輕輕點頭。
「你乖好不好?先喝點水,我只是去倒水,立刻回來。」他堅決抽出被拉緊的手,起身倒水去了。
轉眼之間,他端了杯水來,喂她喝下。
沾到了溫熱的開水,風品霏才真覺得自己口渴了,沒多久,她喝光了一整杯水。
「還要嗎?我再去倒一些。」童問。
風品霏搖頭,童將杯子往一旁放,兩人對視,一時半刻里,竟也找不出話說。
也許是喝了水的關系,她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力氣。
風品霏低頭盯著自己一雙手,忽然好不明白,剛才拉著他不肯放他走,還有緊抱著他,哭說自己好害怕的那些脆弱表現,到底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這陣子,她真的經歷太多了。母親的死、遇上這個毫不吝嗇願意幫忙她的男人、他們發生了關系、他知道了自己的過去……她完全沒時間好好消化這些事件帶來的強烈情緒。
她的視線從她的雙手移開,回到能與他視線水平交集的高度,發現童一雙眼楮還專注地望著自己,她的心起了震蕩……
風品霏想起中午的事,手撫上他的臉,終于開口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放在心上,沒關系。」童很震撼,知道她是為了中午的事道歉。他的大掌,幾乎是立即地覆上她停留在他臉頰的手。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踫觸他。
「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吃飯?我好餓。」
「當然可以。你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我們去吃日本料理。」她虛弱地淺笑。
「去你趕我走的那家店嗎?」看見她笑了,童也終于露出笑。
「就那家。」
「你要不要梳洗一下?」
「嗯。給我十分鐘。」
「不趕。你慢慢來就好。」
「你不趕時間,但我的胃好像沒辦法等了。」
「那好吧。你趕快。要我抱你去浴室嗎?」
她搖頭,站起來,沉默地看了童片刻後,又開口︰
「謝謝你來,小童。很多事,我現在沒辦法談,給我幾天時間,等我情緒平復了,我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你,好嗎?」
他微笑,然後這次換成他點頭。
童看著她走入浴室,想著,他又變成「小童」了。
第八章
風品霏靠著辦公椅背,回想他們將近一個月的「同居生活」,她下了結論——童,是個無可挑剔的好情人。
沒錯,自從那個晚上後,他們就同居了。
其實他們都沒刻意討論同居這件事,吃完日本料理那晚,童問她要不要跟他回去?她點頭答應。
之後的每一天,童都會來接她下班,然後直接將她帶回他住處。
而她,也從沒主動說過要回自己的地方,情況就這麼變成了同居生活。
童很體貼,這陣子她用得到的東西,全是他主動張羅,從盥洗用品、保養品、化妝用品,到貼身衣物,他全買齊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回家。
她想,她那個小窩大概快長蜘蛛絲、生灰塵了吧?
上個星期六,童甚至問她,需不需要幫她準備衛生棉?她撒了謊,跟他說需要。
她覺得听到答案的他似乎有些失望,接著他問她用哪個牌子、哪一型的,要不要有「翅膀」?這些天,她假裝自己是「使用翅膀中」的女人。
後天就是童答應她的二十九號了,他告訴她那天將會完成他的承諾。童答應她的事,幾乎是完成了,上個星期五,新聞不斷以頭條播出,中峰董座涉嫌掏空公司的事件,虧空了幾億。
中峰股票被打入現金交割,短短幾天內,即停止交割。
新聞播出那一晚,她跟童窩在沙發上喝果汁。看著那則新聞,風品霏居然心生內疚,因為新聞記者說,許多投資人將血本無歸……
童竟看出了她的想法,說她其實是幫了更多的投資人,要不,中峰的危機還會拖個一年半載才會浮現,屆時會有更多人受害。
她沒回應童的話,看完那則新聞後,她就把電視關了,然後在沙發上,跟童歡愛一整夜。
那是她唯一能報答他的方式。
不到一個月,童就完成了他的承諾。他,確實沒讓她失望。
風品霏在辦公室里,維持同樣的姿勢有好一段時間了,關于後天二十九號,她其實心里早有決定,決定童和她之間……就在那天——結束。
突響的電話,斷了她的思緒。
「風品霏,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