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二部曲 第12頁

「這種下等奴婢你都要?也對,雜種只能配下等人。這兩年,你從我這長寧宮接收的下等女人,還會少嗎?我想想,十來個有了吧。你何不省省心呢?索性把那些你想送來長寧宮的奴婢,直接收了去。」

大廳上只剩軒轅棄,以及那名讓軒轅棄喚作母親的婦人,然而若非軒轅棄那聲稱喚,旁人實在要以為眼前兩個人是仇人不可,哪會曉得這兩人竟是母子!

「我終于懂母親的意思了,你這麼討厭那些宮女的服侍,原來是要孩兒我去找幾個男人來服侍你,是嗎?你就這麼盼望多生出幾個跟孩兒一般的雜種。成!孩兒一向不是吝嗇的人!

澳明兒一早,孩兒就為你送十來個男人,補償這長寧宮前前後後,讓孩兒要走十來個奴婢的損失,如何?母親,我實在等不及想看看,這長寧宮住滿雜種的熱鬧景象了。希望你的肚子爭氣些,可別讓孩兒失望了。」軒轅棄冷笑,至她面前彎身,眼對眼地直望著她。

「你……你給我滾!賓!」她終于克制不了,大喊。

「要我滾?那母親可得先教教孩兒,怎麼個滾法?」

「你……你……」一時間,婦人讓軒轅棄氣得竟找不出話說了!

「原來母親也不知怎麼滾吶!這可稀奇了。這麼吧,就讓改明兒要送來長寧宮的十來個男人,教你在床炕上滾吧。哈哈哈……」軒轅棄大笑著,拂了拂衣袖,轉身走出長寧宮。

沒人看見,軒轅棄張狂笑著的臉,透了絲淡淡蕭索。

軒轅棄離開後,慕容漱芳踱回寢房,坐在銅鏡前,她重復著同樣動作,玉梳來回梳劃已染少許霜白的發絲,她的眼穿過鏡子,看的不是鏡里的她,是已然遙遠的過往……

那年她芳華十五,是城里頭有名的才女,上門求親的媒婆多不勝數,若非進香途中讓賊子奪了清白,現在的她,肯定兒女成群、肯定有個完滿的家。

她恨!恨入骨髓……

打胎藥對那雜種起不了作用,逼得她得生下他,她想過要死,可她爹不允;她想過孩子一生下,就親手掐死他,但她爹也不允,直說上蒼有好生之德……

好生之德?蒼天若有德,怎會讓她遭受那痛不欲生的羞辱?失去清白那個晚上,那些丑陋畫面全變成鬼魅,追索著她,每夜都來糾纏……

蒼天不仁!蒼天不仁!

她恨極了,恨極那個奪她清白、毀她一生的賊子,恨沒眼楮的老天爺竟讓她懷了賊人的孩子,更恨她爹強要她……生養那雜種!

她被迫養了他三年,直到她爹病逝,她才終于能將那雜種扔出慕容家的大門!

那雜種該餓死街頭的!他根本不該還活著,他該受報應的!他老子種下的罪孽該由他來贖才對。

老天如果有眼楮,該讓軒轅棄餓死的!

可老天爺不長眼楮,不但沒讓軒轅棄餓死,還讓他搶走大哥幾乎快拿下的天下!這天下,該是屬于她慕容家、屬于御兒的!當初大哥已攻下東南大半,大哥曾告訴她,三年內,天下就是慕容家的了。

可是不長眼的老天,卻讓那雜種搶先整合了西北,逼得大哥讓出大半東南。

沒關系!老天爺不長眼,一點兒也沒關系,她有眼楮,也有一雙手!

既然餓不死那雜種,她很樂意用自己的一雙手,殺了那雜種!

她樂意得很……

一更天了。

茉兒倚著窗,晚風冰冰涼涼的,摻和著些微茉莉香氣。

時節已經是暮春了,這夜里的風,仍是透著些涼寒。一直等著,過了一更天,她才想,今午軒轅棄在議事殿上,末了那句問話,成不了真了。

上一回他也曾說過,十日後要她給個答案,為什麼三年多前要把命給他?最後、他沒來要答案。這回,他是不是也不會來了……

真的不來,應是比較好吧!當他的妃子……怎麼成呢?

茉兒幽幽低嘆,伸手才要拉上窗扉,卻听見外頭傳喊︰「王駕到。」

她趕緊拉上窗子,整了整衣飾,朝廳外走,寢殿大門瞬間讓人推開了,陸續進來的是端了十數道菜的五個宮女,轉眼間十多道菜、兩壺酒全擱上桌了。

軒轅棄將下人全支使出去,找了張椅子,才坐下,便忙鯽酒,一口干了。

這麼接連喝了幾回,他才對站在一旁的茉兒說︰

「你要一直站著嗎?」問完,他一抬手,又要喝下一杯,卻讓茉兒拉住。

「這樣喝,會傷身體。」

軒轅棄因為這句話,怔愣了一刻之久。

他怔怔望著眼前的杯,望著按在他手腕上那縴縴素手,只是這麼望著,竟荒唐地感覺自個兒眼眶,熱了幾分。

「沒人為我……擋過酒。」他似是在自言自語,神情飄遠、恍惚。「你……為什麼不怕我?」他仍是喃喃著,望著那縴手、望著那杯,模樣實在不像是想問她什麼。

「你還好嗎?」他反常模樣,茉兒看著,興起些微不安,這樣的軒轅棄,她從沒見過。

「你為什麼一點兒也不怕我呢?」他仍是低喃著,但這會兒已將目光挪往茉兒,另一手也跟著穩穩地、緊緊地握住了茉兒停在他腕上的手,仿佛是怕眼前的她逃了。

「我……我怕你,我一直都怕你。」

「是嗎?你怕我嗎?怕什麼呢?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呢?還怕我能拿你如何呢?」他放開了茉兒,放下手里緊握著的青玉杯,低下頭,望著自己滿是厚繭的一雙手,又低聲自語了起來︰

「我這雙手,殺了多少人,我都不記得了。除了殺人,我不曉得還能用什麼方武,教人害怕……除了用殺人的方式,拿到權勢、拿到天下,我不曉得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茉兒,你說我這雙手殺的人越多,恨我的、咒我的、想我死的人也越多,那麼你呢?我害過你性命,你也恨我、咒我,也想我死嗎?」

他的聲音低啞,似乎有許多教人費解的痛苦。

「你怎麼了?」她蹲,靠在他的膝前,仰著頭,想看清他的臉。

「你恨我、咒我、想我死嗎?告訴我,你也想我死嗎?」他終于迎視她的目光,長滿繭的大掌無限輕柔地撫上她的頰。

茉兒緩緩搖了頭,伸出手覆住他的大掌。

「我一點都不恨你,更不想你死。你若死了,我會……我會……很難過、很難過。」

「如果我死了,你會哭嗎?」

「也許,會把眼楮都哭瞎了,也不一定。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的語氣輕緩,像哄孩子般。

「茉兒,你是個傻瓜!你怎麼這麼傻呢?傻得讓我忍不住生氣,又忍不住……心疼。你忘了我曾經害過你,你差點兒就被我害死了嗎?你竟然不恨我、不恨我……

我要是死了,你還想為我哭瞎眼楮!你這傻子,不怕死的傻子!

你有多少腦袋可以讓我砍?有幾條命可以給我呢?傻子、你真是個傻子吶!而我居然喜歡上你這麼一個傻子。

來!今兒個夜里,我決定陪你傻在一塊兒了。

陪我喝酒,你今天晚上陪我喝個夠,沒喝醉,誰都不準上床。

不準你不喝,你要是不喝,我就一刀把自己砍了,讓你一雙水盈盈的大眼楮哭瞎算了!我說我要砍了自己,是不是同你一樣,也成了傻子?別以為我在說笑,我認真的。喝酒!」

他倏地坐直身,往另一只空的杯,倒滿了酒,一把拎起屈身伏在他膝前的茉兒,讓她坐上靠他最近的椅子,才將斟滿酒的杯,塞進茉兒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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