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小樓既狐疑又好奇。為何她會覺得自己認識他?她不著痕跡的邊問邊往他的右邊移動,想看清他右半邊的面貌。
白色的梨花緩緩飄落,灑了兩人滿身。
他知道她的意圖,藏在面具後的臉抽搐了一下,一狠心轉身施起輕功飄然而去。
「喂!等等啊!」小樓焦急的追上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見了。
「討厭,我還沒道謝呢。」她有些懊惱地跺跺腳,卻踩著了滿地梨花。
她低頭一看,頓時變成苦瓜臉,「完了,這下怎麼釀酒啦!鐵被師傅罵死了!」
早知道便待在原地不動,也不會踩爛這麼多的花。她應該等風停了再撿才對……唉——
真是笨蛋!
「戴半月銀面具的江湖人?」藍石城重復小樓的話,想了下才說﹕「沒听過。你怎麼會問這個?」
「沒,我問問而已。」小樓揮揮手假裝沒事,其實心里越發狐疑;她低頭咬著指甲想著,那人到底是何方人士,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京城?
而且……他真的讓她覺得好安全。待在他懷中的那一剎那,她竟覺得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就好像她曾待過一樣。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啊!從小到大,她只被兩個男人抱過而已,一個是爹爹,另一個便是小胡子了。爹爹不可能,那人太年輕了︰至于小胡子,剛剛那人好像比較瘦,應該也不是。
再說,如果是小胡子的話,他為何要戴著面具,還避不見面?
所以……應該不是吧。也許是路過的神秘高手,見到她那蠢樣,忍不住出手相救而已。
「對,就是這樣!」小樓抬起頭大聲說著,決定當那感覺是自己一時失常。
「什麼東西?」藍石城听見她的聲音,抬頭詢問。
「沒有啦。」她將早上的事拋諸腦後。「對了,藍大哥,程王爺府訂了兩壇猴兒酒、一壇千里飄香,第一客棧訂了五壇劍南燒春,麻煩你等一下送去好嗎?」
「知道了。」他答應了下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看著小樓,欲言又止。
小樓本要回頭做事,卻見到他那表情,便問﹕「怎麼了?」
突然間,她想到小胡子,以為是洞庭那兒有了消息,忙焦急的拉著他問︰「是不是有消息了?是不是……他出事了?他是不是不在那兒?還是受了傷?
還是──」見藍石城一直搖頭,小樓猛地倒抽口氣,想到最糟的可能性。她眼眶含淚,退了一步猛搖頭,「不……你別告訴我……」
「不是」藍石城忙要解釋,卻被小樓打斷。
「不要!我不要听!你不要說,我不會信的!」她捂著耳朵,逃避的邊叫邊搖頭。
「小樓!」藍石城抓住她大喊一聲,待她鎮定了點,才道﹕「不是的,他沒死,你別想歪了。這……不關洞庭的事,只是……」他遲疑了一下,嘆了口氣才說︰「只是城里有人說風雲閣鬧鬼!」他就是怕她誤會,听了難過,所以才想著要不要說;但這事多少和她有關,不說若錯失了線索,就可惜了。
「啥?!」小樓呆住了,臉上淚痕猶在,愣愣的重復,「風雲閣……鬧鬼?」
風雲閣廢墟內,人煙已絕。
從七日前,這里便傳聞鬧鬼,說是打更的經過大門外,竟瞧見半掩的門內有一個白色的影子腳不沾地的飄忽而過,然後在沒風的情況下,大門竟砰的一聲關了起來,嚇得打更的老張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離開那兒,第二天早上便大病一場,雖請了人來收驚,卻到現在都還沒好呢。
第二天夜半,也有人听到從風雲閣內傳來陣陣痛苦至極的申吟,像是從陰間地獄傳來的聲音。
有些膽子較大的人,不信邪的在大白天集結成群,一同進入風雲閣內查看,卻見滿屋子蜘蛛網,到處都是灰塵,不像有人進入過。但不知是否因為久未有人居住,滿園林木異常茂盛、雜草叢生,感覺涼意甚重,大白天里,卻似乎有些陰風慘慘的。
查看了半天,找不到有人出入的痕跡,大伙兒只好掩住心中發毛的感覺,強笑的結伴從大門出去。
就在眾人踏出風雲閣時,走在最後頭的人忍不住回頭一看,卻驚見方才沒人的屋中陰暗處竟站著一名白衣人,然後他瞧見了那張恐怖的臉,還未驚叫出聲,風雲閣大門就在無風狀態下,「砰」的一聲關了起來。
「鬼啊!」他失聲大叫,一群人被叫得心驚膽戰,也不知是誰先開始附和的,反正眾人喊成一團,紛紛拔腿狂奔。所有人回到家中後,沒人敢承認是自個兒膽小,皆繪聲繪影的描述當時情況有多恐怖,說到最後連自己都深信不疑。
從那天起,便再也沒人敢進風雲閣里了。
第八章
久無人至的風雲閣後巷中,今日突然來了位遮遮掩掩的姑娘。她見四下無人,便偷偷模模的溜進風雲閣後門內。
「喝!嚇我一跳!」一入門,她便差點撞到幾月未有人修剪的樹枝枝芽!
她雖及時煞住了腳,但戴在頭上的斗笠卻被樹枝勾落,一張俏麗的臉蛋露了出來,原來這姑娘便是戚小樓。
她撿回斗笠拍落其上的塵土,嘴里念念有詞的往前走,「鬧鬼?哼!笨蛋才信。若真是鬧鬼的話,還需等三個月才出現嗎?」
突地一陣陰風吹過,小樓不知不覺緩下了腳步,莫名打了個寒顫。她邊走邊打量著四周,雖然心底有些害怕,嘴里還是逞強的幫自己打氣,「沒關系,就算真的有鬼,也是風雲閣的鬼,不會害我的,不會有事的。」
她嘴里咕噥著,雙眼四飄,只覺得才幾月沒來,風雲閣竟成了廢墟,瞧起來怪陰森的。
左彎右拐,好不容易到了如風小築,小樓站在屋子前,遲遲不敢開門進去。
听聞風雲閣鬧鬼的事後,她便決定要來看看,而且私底下希望小胡子人就在這兒,只是不知為何要躲起來;就算不是怕,也該是和他有關的人。她不相信那些瞎起鬧的人說的傳言,她寧可自己來這里親眼看看,希望能找到點線索。
可是,要是她猜錯了呢?要是這鬧鬼的事根本不是人搞出來的呢?如果里面真的一點人跡也無怎麼辦?
她舉起了手要推門,卻又在最後關頭將手收了回來;右手舉起又放下、放下又舉起,就這樣猶疑不決的重復許多次。
餅了半晌,她終于一咬牙,抓著胸前玉戒,鼓起勇氣,下定決心推門進去。
天光隨著門扉的開啟而照進室內,身後林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幾片綠葉從她身旁低卷而過,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踏入室中,小樓吸進不少被風揚起的塵煙,忍不住掩鼻輕咳。
揉揉過敏的鼻子,她邊咳邊四處搜尋著人跡,但眼下所及,一桌一椅皆積了厚厚的灰塵,角落爬滿了灰白的蝴蛛網,一只壁虎慢條斯理的在牆上爬著,走走停停,像是衡量前方有無危險似的。
她走進內室臥房,床榻上錦被折疊如舊,一旁紅妝桌台上,銅鏡前仍有著一把綠梳篦。
她拾起它抹去滿滿的塵埃,憶起他常常一時興起便幫她梳發……那般甜蜜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為何如今風雲閣卻是人去樓空?
人去……樓空……
可是她的心並不空,全都塞滿了回憶和傷痛。
「為什麼?」所有的思念和希望全因一室明顯的塵埃落了空,一聲啜泣逸出芳唇,滴滴珠淚滾滾而下,小樓將梳篦和玉戒緊緊抓著,緩緩的蹲來哀哀切切的低聲哭泣,彷佛再也無力承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