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相公 第1頁

楔子

夜黑風高,烏雲遮月。

泵蘇城外近郊,昔日門庭若市、僕佣上百的宋府今已成灰,千年紅檜搭成的結實屋脊早已倒塌,焦黑的房柱已然搖搖欲墜,空氣中飄著陣陣焦味。大火只余殘星,但仍有白煙冉冉而上,夜風一吹,便將燒焦的味道帶得更遠。

「噠」的一聲輕響,一條白影倏地來到慘遭祝融的宋府之前。

「糟,來晚了。」

身著白衣的齊白鳳輕嘆一聲,低頭看著掉在地上焦黑的匾額,其上「宋府」兩個字此刻只能依稀分辨。他踏入熱氣仍高的現場,雖知不可能有人生還--就算能逃過那場殘殺,也無法在隨後那樣的大火中活下來--可他心底深處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穿過死狀極慘、具具焦黑的尸體,縱使齊白鳳跑遍了大江南北,行走江湖更不是一、兩天,但對于凶手的殘暴仍萬分震驚。

只為了個根本不存在的絕世武功秘岌,就能滅人全家?

宋兄啊宋兄,你死得太不值得了啊!齊白鳳為好友不值。

來到原是大廳的地方,突然間,他竟听見一聲細微的呼吸聲。他屏氣凝神再次傾听,這次真的听清楚了那微弱的生命之音。他快步來到音源之處,七手八腳的把地上倒成一堆幾近炭化的梁木移開,最後終于看見一具殭硬的尸骸,呼吸聲是從他身下發出來的。

齊白鳳將尸骸扳開時,發現那人就是姑蘇宋家的宋世杰;看他焦黑的身子弓著,似在保護什麼。他很快便知道宋世杰是想保護什麼,因為他瞧見了宋世杰身下隱藏的地道門;所幸他略通奇門機括,才沒忽略掉那道暗門。

將門打開,一陣涼風吹來,地道中的地板上有一個巨大的白色物體。他仔細一瞧,罩在外面的白絲竟是冰蠶雪衣,雪衣罩著個七、八歲昏迷的小男孩。

許是這男孩命不該絕,若是宋家無這冰蠶雪衣,或是這地道並未打通,光是濃煙和高熱就要讓男孩命喪此地了。

齊白鳳很快的查看男孩身上,發現並無外傷,立刻將男孩連雪衣一並抱起離開現場。此地不宜久留,若讓那些凶手知道宋家沒有絕後,只怕又要爆發一場搶奪戰了。

他今日沒能來得及趕上替好友避此大禍,這回絕不能再讓宋兄以命相護的獨子死于非命。

棒日,那男孩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齊白鳳卻發現--男孩瞎了!

男孩不只瞎了,而且對全家慘死的事毫無記憶,也不記得自個兒的姓名;

縱使齊白鳳醫術高明,也對此種情形沒有辦法。何況他又覺得冤冤相報何時了,再加上他一向隨性,認為既然男孩記不起來,那干脆就算了,免添殺孽。更且若真要算起仇家來,可能各門各派都要算上一份,要報起仇來可是沒完沒了。

今日他既已決定收這小子為徒,就不可能讓他年紀輕輕,白白去送了性命。

青春可是只有一次,白白浪費在報仇上,弄得陰氣沉沉、怪里怪氣的那多糟蹋生命!因此齊白鳳便沒讓宋家男孩知道那血海深仇,之後的十幾年,只一味的尋找讓這第三個徒弟復明的辦法和藥材,卻始終都不得其法。

日子一天天過去,當年的宋家男孩就這樣在黑暗中長大。

在因緣際會下,齊白鳳帶著一票徒弟,從祁連山到長安開了間商行--風雲閣。

也不知是他齊白鳳太聰明了,還是他徒弟教得太好,這風雲閣的生意竟然莫名其妙地越來越好,弄得他看了那堆帳簿就一個頭兩個大,最後干脆拍拍、兩手揮揮,對徒弟們說要去替老三尋找復明的仙丹妙藥,順便游山玩水去了。

第一章

洞庭湖,君山。

蒼翠竹林中有一座竹子搭成的小屋,竹屋不華但潔淨雅致,屋內傳來淡淡茗茶清香混著竹林的香味,更令人覺得清爽。

屋里既有茶香,想當然耳屋主正在泡茶;一名大嬸從屋前提著一壺燒開的水進了門。

門一開,就見到兩人坐在竹椅上,一位是身穿白衫,看似中年的俠士,另一位是個縴弱姑娘。她雖作村姑樸素裝扮,仍難掩那與生俱來冷若冰霜的容顏,看上去更比一般姑娘家多了一份沉靜。而她,才是這竹林小屋的主人。

大嬸將那壺滾水送到桌上,方便小姐與客人再泡上一壺茶。

屋中的兩人繼續方才的談話,未因大嬸的進門而中止。

「要我治你徒弟可以,條件是他必須娶我。」白曉月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不見一絲姑娘家該有的尷尬。

有這款便宜的事!?齊白鳳看著這小泵娘,可被她大膽的言詞給嚇到了。

他知道自個兒徒弟長得是不錯,但名聲從長安傳到洞庭來?還讓人家姑娘執意嫁他?這也太厲害了吧!「世佷女,你誤會了,我是要找你父親鬼醫白磊,不是要你……」齊白鳳說不下去了,現在的姑娘越來越可怕了,瞧這小泵娘竟然直勾勾的看著他,臉上不興一絲波瀾。

「家父遠游去了,十年八年不會回來,前輩若有那時間,大可去找他。」

白曉月將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輕描淡寫的道︰「不過怕是風雲閣宋三爺的眼可等不了這麼久。」已經拖了這麼多年,再拖下去,他鐵定永無重見天日的希望。

白曉月知道這道理,齊白鳳當然也知道。他好不容易打听到昔日老友隱居洞庭的消息,便想請他替自己徒弟醫治雙眼,怎知又讓他撲了個空。

齊白鳳瞪著這小泵娘沉思半晌,他是不了解她為何執意要嫁青雲,但既然男未娶、女未嫁,要治眼的是徒弟,小泵娘要嫁的也是徒弟,怎麼說好象也是青雲自個兒的事。

「這樣吧,你先到長安去,讓青雲自個兒決定。」

「不行,我要前輩您的保證。」她早打听過了,宋青雲很听他師父齊白鳳的話。曉月臉上不動聲色,小手卻在水袖中緊握,她一定得嫁給他!

齊白鳳聞言呆了一下,隨即想到反正男人可以娶個三妻四妾嘛!到時若青雲不喜歡她,再娶也就是了;何況他是師父,幫徒兒訂個親是應該的。再說這白家姑娘又不是不能見人,長得還算清秀,就是有點冷漠,性子大膽了點。不過若和他那女徒弟杜念秋比起來可就好多了,至少這小泵娘還懂得詢問他這長輩一聲,不像念秋……唉,想到就頭痛!

「也好。既然如此,我修一封書信,你帶上長安風雲閣吧。」

就這樣,齊白鳳幫他第三個徒弟宋青雲訂下了這門親事。

曉月接過書信,送走了齊白鳳,至此才松了口氣。

「小姐,你這樣做……真的好嗎?」一旁大嬸憂心的詢問。

「我也不想,但爹爹不在,洞庭水寨的劉七一再來騷擾,遲早會將我強搶去。我不會武,又怎防得住他?」曉月臉上閃過一絲輕愁,恨自個兒生為女兒身,惹來這樁禍事。

「小姐,你大可去長安住些時候,不必犧牲自己的幸福呀。」

「林嬸,我自個兒上京,劉七仍是會騷擾君山這兒的人;我若嫁了風雲閣的宋青雲,多少會讓姓劉的有些顧忌。」這麼多年來,君山的人家都把她當成自家人,老老小小不是把她當女兒就是叫她聲曉月姊姊;沒想到今時今日,卻因為她被水寨的頭子看上了,欲要她做押寨夫人,導致君山人人被欺,捕魚的不能下水,務農的不能拿作物去鎮上買賣,更是三不五時便要被水寨的人威脅騷擾。

已經兩個月了,大家都苦在心里,見到她時總面露微笑,一點也不怪罪于她,但她心中不安啊!這般善良的人們,何苦受人欺壓?但要她嫁給劉七做押寨夫人,她又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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