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爵爺。」姆拉忙著記住,這宅子有史以來的第一份作息時間表。
「還有……」
又一連串的命令,姆拉確定了床上那哼哼啊啊的小女孩,對她一向敬愛的爵爺來說,非常重要,重要到爵爺特地為她排定作息。
善善的眼楮閉不住了,听听,他說的這是什麼話?
「別讓她每天沐浴……」
「你要不要順便規定一下,我一分鐘可以呼吸幾下?」忙著挑釁,善善沒發現,她的聲音低啞許多。
「暫時不必。」她的眼一睜,表情更是豐富,這豐富,牽動了他眼中多變的綠意。
「你確定?」她懷疑的眼,透著滿滿的不信。
「小子,我確定,」突然俯,路易過分親密的狹貼著瞬間漲紅臉的善善,「耐心點兒,過一陣子,你再學一分鐘得呼吸幾下,現在,你有別的功課要忙。」
失掉距離的保護,善善來不及阻擋那攝心亂魂的炫綠,就這麼直直的叫他闖進眼,入了瞳心,她的視界,除了那綠,再也瞧不見其他色彩。
「我不要!」善善突然激動的伸手,想推開就貼在臉上的路易。
「乖,听我的勸,別這麼勇敢。」不讓她推動,他依然困著她。
「不!不!不!」善善的呼吸開始亂了起來,「你是開玩笑的,你一定是開玩笑的,我才不要!不要!不要!」她更用力的推他。
不慌不忙的,路易攫住善善開始亂揮的左右手,輕易地把她的雙腕拉高,壓制在她慌亂亂的小臉上頭。
「你是我的,沒有拒絕的權利。」不厭其煩的提醒過後,他輕笑出聲,「小子,這麼勇敢的抗拒我,你會吃不消的。」她那掙扎慌亂的小臉,漂亮的不可思議。
憋住一口氣,善善圓瞪著眼在笑的路易,一股壓不住的感覺,從胸口猛然往上沖,怎麼擋都擋不下。
「我、不、要、愛、你。」他眼中的綠意,一再通知她,他在她昏倒前的決定,強烈又清楚的想不知道都不能。
她的眼楮顯然是沒有他的厲害,就算她把不要兩個字給刻在眼珠子上,他就是要仗著小姊姊的救命之恩來個視而不見。
不得已,她只好學他,不知羞的把話說明白。
路易沉定定的看著拚命咽著唾沫的倔強小臉。
「姆拉,水盆。」像是沒听見她的不愛宣言,他退開的同時,撐抱起她。
善善莫名其妙的坐起身,對著就在嘴邊的小銀盆無法反應。
她說她不要愛他,他叫人在她臉邊上端著個盆子做什麼?是要她欣賞那盆邊上的紋飾有花有草?還是要她用光可鑒人的盆底照照臉?
路易再次被善善不明所以的表情給惹出輕笑聲,單手掌握住她太過僵硬的小頸子,他用指尖的力量,按壓住她後頸的兩側穴位。
「吐。」話說的輕,但他指尖的力量在增加。
教人捏住脖子,哪有不掙扎的道理?偏偏他在後頸上的按壓,叫她匆冷匆熱的難受極了,先前那壓不住的感覺,選在這當口,從肚子一古腦兒的往嘴沖,努力的咽、拚命的吞,結果——
「嗯!」她對著銀盆子狂吐不停。
善善覺得她把心啊肺啊拔啊腸啊,反正肚子里有的都給吐了出來,可那可惡的金毛鬼,死不放手的緊扣著她可憐顫抖的脖子,就是不放。
「救……嘿!救我……惡!惡!惡!」攀著圓球似的胖婦人,善善再也吐不出東西的乾嘔著斷續求救。
「善善小姐,你誤會了,爵爺是為你好。」姆拉輕輕的拉開善善的無力小手,動作迅速的轉身換了乾淨的銀盆,又回身就定位。
眨個眼,脖子一麻痛,就算肚里早就吐的光光,善善還是得乖乖地繼續吐。
現在,她才听懂,他說別這麼勇敢的抗拒他,她會吃不消的,見鬼了!這麼個吐法,誰吃的消?
嗚……她這不就是見了他這金毛鬼嗎?這下子吃不消也得吐到底了。
就在善善以為她的三魂七魄,也叫她給吐的一乾二淨的時候——
「漱口。」
吐到分不清東西南北,善善就著嘴邊漫著香氣的溫茶,張嘴就喝。
「別咽。」再一次的,他迫她吐出嘴里的玫瑰花茶。
那茶,是讓她去掉嘴里的味道,不是讓她喝的。
「惡!嗚……嗚……」一吐乾淨了嘴里的水,怔了怔,那整個人空空的感覺漫上眼,再也忍受不住……善善哭了,「我好難受,嗚……我要小姊姊……嗚……我要小姊姊……」咬著唇,她哭的委屈又倔強。
路易的眼光,沒移開過善善淚漣漣的小臉,他眼底的綠意,在變硬。
「不準。」沉定的中文,插進善善的哭聲中。
姆拉向前正要用溫熱的方巾,替善善淨臉,驚訝的,方巾卻被人接過手。
「爵爺?」尊貴的爵爺,親自替人淨臉?姆拉的胖手停在半空中,忘了收回。
「端碗肉湯來。」她的眼楮,教過多的淚水襯的可憐……情緒化的小子!路易抹過那被水淹紅的小巧臉蛋,手是輕的,眼是醉的,聲音卻華貴的冷上,「姆拉?」
「是的,爵爺!」那聲調,表示爵爺不悅了,敢緊收回神的姆拉,轉了身就要走——
「嗚……你別走,你別走,別把我丟給他,嗚嗚……不要!」善善邊哭邊探出手,攢緊了姆拉的衣角不放手。
這次不必路易出聲,姆拉明白,先前的失神,已是失職,爵爺不會容許第二次的失職,姆拉胖圓圓的身子略彎,好安哄人,「善善小姐,別哭喔,姆拉馬上回來。」仗著力氣大,要搶回衣角是輕而易舉,姆拉很快的就退出門去。
「別走!」手里才攬住的衣角,現下成了只毛大掌,善善的倔強在無論如何也掙不出那毛手掌握的情況下,嘴角抖啊抖的沒兩下,哇的就放聲大哭起來。
「哇……我要小姊姊!」掙不開金毛鬼的掌握,自然就只能哭進他懷里,善善大聲的哭要著。
「不準。」不只眼底的綠變硬,他連聲音都硬。
「哇……我要回家!」要求被拒絕,善善這會兒哭的更凶。
「不準。」幫她抹了幾次臉,結果她就是能把臉上哭滿淚水,路易將手巾擱下,全副精神都專注在那哭到變了形狀的小臉蛋上。
那哭成一團的小臉,很丑,丑的他心情浮動。
「哇……我要臭豆腐!」哭到昏頭昏腦,善善想也不想的連最愛的吃食都搬?來。
「不準。」都哭成這樣,還能想到,那需要極大勇氣才能張口的怪異食物?
「我要台灣!我要陳水扁!」
「不準。」她哭要到奇怪的丑小臉……很可愛。
路易嘴唇揚著淺顯笑紋,善善每哭要一次,他就清楚的給個不準兩字,他在研究,她會先哭到月兌水?還是會先哭到斷氣?
「哇……金毛鬼……金毛鬼……哇!」這個也不準,那個也不準,太欺負人!偏偏,她只能哭花了眼由著他欺負。
現在踩在別人的土地上,她是大中華再優秀的兒女也得打折扣。
沒有家,沒有小姊姊,沒有爺爺的牌位,連臭豆腐都沒有……每次都這樣,她才習慣又變化,老天爺是老到耳背了嗎?她都說了不要!為什麼都沒人要听她說?
爸爸走了,她才懂的哭,媽媽又走了,她都還沒時間傷心,爺爺又丟下她跟戀雪,好不容易快習慣跟戀雪相依為命,又闖出個日本禍,還在一團亂,當中他又捉她來番邦,日子變來變去,她好害怕……
倔強沒了用,她哭!
堅強也沒用,她再哭!
倔強垮,堅強倒,數都數不盡的害怕正一古腦兒的兜上身,哭花了眼,哭破了膽,善善縮手縮腳的蜷在路易的懷里,除了哭,還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