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人氣得顫著兩肩,猛得深呼吸後,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的確不知道她又是哪位人人都該知曉的貴婦。
只是,如果我知道她是誰的話,我就該任她拿走櫃一果的衣服,且彎腰謝謝她的光臨?
實在想不出她能隨意拿走衣服,又毋需付錢的理由。「抱歉,我……」
沒听完我說的話,她沉住氣道︰「你只要告訴香盈這些衣服是潘媽媽拿的,她就知道了。」
原來,她是潘朗瑟的母親。
依那天潘朗瑟和孫香盈的談話,听得出來是眼前這名貴婦要孫香盈自創品牌;且孫香盈十分尊敬這名貴婦……
看來,她的確有權力拿走任何她想拿走的束西。
但是,我不得不持懷疑的態度。不是我不知變通,而是假若接下來的客人,每個都聲稱她是孫香盈的「潘媽媽」,我又該怎麼辦?
我能請她出示身分證明嗎?「很抱歉,雖然您是……」
她狠狠瞪著我,「你不得太得寸進尺,我現在趕時間,一點耐性也沒有。」
我一時啞口。
得寸進尺?這四個字該用在到目前為止,還沒法說全一句話的我的身上?
我將裝有價值超過三十萬元衣物的袋子拿在身後;決定還是遵從自己的原則——寧願得罪人,也不願為自己惹來另一份債務。
「真的很抱歉,如果您不能付帳的話,這些衣服……」
「你說什麼?我不能拿走這些衣服?」貴婦的表情,讓我覺得她幾乎就要尖叫了。
我有些遺憾地搖搖頭,向她解釋︰「如果出問題的話,我恐怕沒辦法負責。」
她兩手擦腰,「誰要你負責什麼來著?我拿走香盈的衣服,又會出什麼問題?」
我想,如果她真的不願付帳的話,還是請她待孫香盈在的時候再來拿走她中意的衣裳。
「能不能請您……」
「不!」沒待我話說完,她立刻回絕。「我想不起來什麼時候拿香盈的衣服還得付帳!甚至,拿下這座百貨公司,我都不覺得我該付一毛錢,你懂了嗎?」
懂了,終于懂了。
全省七家協慶百貨,果真是協慶集團的財產之一。眼前這名貴婦,乃是集團總經理潘朗瑟的母親,想必也就是總裁夫人了!
易燕並說過,孫香盈和協慶的小開關系匪淺——原來她指的小開就是潘朗瑟
我真是遲鈍,早可以猜出來的事情,竟得兜這麼大圈才注意到。
打從貴婦提到她是孫香盈的潘媽媽,我就該擺出一副不知大人駕到、小人有失遠迎的謙卑才對,竟還敢要求她付帳……也難怪她會這麼生氣了。
熬人見我久不作響,以為我還沒清楚她的高貴身分。
「還不清楚?我,就是你們的總裁夫人!」她伸出手,要我將袋子遞給她。「這些衣服,我可以拿走了吧?」
我退後一步,依舊不敢草率做決定。想起易燕曾說過,出來作事的訣竅就是少擔責任;凡是能請上級負責的就請上級負責,省得自找霉運。
此刻我覺得易燕說得極對,或許請經理盧庭南出面會使事情圓滿解決。「對不起,或許我請盧經理出面和您談談,怎麼樣?」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刁呀!」
「對不起,我實在不能擅自決定……」唉,為什麼我每句話都是以對不起作開頭?
我的低聲提議仍無法取得貴婦的附和,她黑瞳中的火焰燃得更旺。
「這一切關你什麼事?你又能決定什麼?」
我無奈的望著她,發覺她和她的兒子潘朗瑟的確有共通點——不但跋扈,而且易怒。
她再次伸出手,向我要袋子。「把衣服給我,你要說幾次我趕時間哪?」
「抱歉,我實在……」
「你實在太放肆了!」
被罵放肆的我,同時挨了個響亮的耳光!
拿在背後的袋子掉到地上,我側低著頭,左手撫著發辣的左頰,兩側的太陽穴一陣暈痛。
若我的反應能快些,或許我會回罵她,甚至回打她一掌;但我著實遲鈍,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一巴掌是要你記得,絕對不可再如此無理地得罪客人!」
我無理?我放肆?我得寸進尺?
唉……所有的罪皆由她定了,我還能說什麼?
「怎麼了?」
在我和貴婦皆沉默的當頭,現場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是孫香盈!
她終于出現了——在如此緊要的時候出現?
「啊!潘媽媽,你要來怎麼不通知我一聲?」孫香盈走到婦人身邊,驚訝的發現她的潘媽媽一臉鐵青,且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兩肩發顫。她著急地扶潘母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怎麼了?怎麼氣成這樣?」
孫香盈輕拍潘母的背安撫她。只見潘母瞪著我,一時還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便知道惹得她的潘媽媽氣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孫香盈挺直腰,質問我,「怎麼回事?」
我再次愕愣住。
她的語氣如刀、目光如劍,兩者皆直射向我;豪不掩飾地暗示我她想以銳利的目光置我于死……
現在的她和當天與潘朗瑟同在一起的她判若兩人……
我只能想到三個字——雙面人——
意識及此,突然不意外為何她會將「Inn」專櫃丟給我一個人應付了。
她想整我,甚至還刻意聯絡一些客戶前來……因為她知道那些目光高高在上的婦人會如何待我……
只是,為什麼是我?因為我弄壞潘朗瑟的車,她想為他出口氣?還是……
因為我是由潘朗瑟專程介紹來的?
這算是一種警告?就像易燕不斷在我耳邊提醒我,不可對盧庭南有意思一樣
又一個被愛情蒙了心眼的女人!
不能在這里待下去了;當然,此刻孫香盈亦有再好不過的理由攆走我,我的心底十分清楚。
「辭退她!」果不其然,坐在椅上的總裁夫人下令道。
孫香盈眯起眼,對潘母的要求不覺意外;但她卻未一口同意,她說︰「她是朗瑟介紹來的。」
「朗瑟?」潘母驚站起身,「不可能!我兒子怎麼可能認識這麼刁的丫頭!」
「她弄壞朗瑟的車,朗瑟要她在這工作,每個月以一半薪水償還車子的修理費。」
經過孫香盈的解釋,潘母玲靜下來,再一次仔細的打量著我。我迎向她的目光,發現她的眸中有不屑、有不解……
和她一樣,我也覺得事有蹊蹺——那潘朗瑟,貴為大集團的總經理,何必同我計較那區區十萬元,何必還特地為我安排工作?
也難怪孫香盈會對我暗懷敵意。
「叫她明天不用來了。」潘母思忖了一下,下了決定。
孫香盈一瞬問換上另一張臉——那張柔美似水的臉。「可是,潘媽媽,朗瑟他……」
「朗瑟他不會有意見。」潘母揮揮手,斜眼瞪著我,「留她在這只會丟你的臉,誰知道她得罪了你多少個客人?」
「她得罪誰都不比得罪您讓我生氣。」孫香盈撿起地上的袋子後,喝令我︰「還不快向潘媽媽道歉!」
在這種情勢比人強的情況下,是裝不起骨氣的;否則只是徒增自己的罪狀罷了。
我輕咬了下唇一下,說︰「潘夫人,非常抱歉……」
「我不接受!」潘母神氣的背過身子不看我。「香盈,辭退她!」
孫香盈猶豫著,輕聲說︰「其實,這些天還真的听到不少客人向我抱怨。只是,我覺得還是先問問朗瑟……」
「這店是你的,還問他做什麼?」潘母一時忘了對象是孫香盈,突然大聲對她咆哮。
孫香盈一臉委屈,淚水懸在眼眶邊,教潘母看了不舍。潘母只好退一步,「算了,算了,就依你吧!誰教你這麼乖巧,又什麼都听朗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