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這時候可沒心情開玩笑,他看著年輕男子的臉,嚴肅的問︰「你說的那藥是真的有用嗎?這東西都用了好些年了,他看起來頂多就是體虛了點,可沒其他病重之人該有的模樣。」
年輕男子睨了他一眼。「都等了這麼多年了,難道還差這幾個月的時間?放心吧,再過幾個月,這藥有用沒用,就能見分曉,你現在看不出來那是因為文致佑那人慣會裝模作樣,那藥的性能我最清楚,再說了,要真是無效,你以為文家老爺子又怎麼會這把年紀了,還急匆匆的趕往西南?」
「老爺子知道了?!」中年男子一听,反而更著急了。「這該怎麼辦才好?老爺子的醫術可是頂好的,如果等老爺子把解藥給找了回來,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年輕男子眼里閃過鄙夷,心中暗啐著,就這樣的膽識也敢跟人謀劃這樣的大事?臉上卻不顯,依舊平淡的解釋道︰「老爺子這一來一往,就是順利也得兩、三個月,況且我當初敢用,就不怕他找著解藥,我自然還留有後手,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還是你想親身試試?」
「放心放心,我當然放心,不用試了。」中年男人干笑著拒絕,又寒暄了兩句,不敢多耽擱,快步離開了宅子。
年輕男子輕握著白瓷茶杯,杯里的茶水已經變涼,但他不以為意,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同時,眼里閃過陰霾和狠戾。
他等了這麼多年,就是等著即將到來的大戲,這次若不能將文家給整下馬,當真枉費他多年的忍耐。
文致佑和莫縴縴面對面坐著,他用手指抹了點藥膏,輕輕涂在她挨了一巴掌的臉頰上。
她低著頭,面容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也沉默不語,但眼里卻滿是擔憂。
他沒想到今兒一早他不過出門辦點事,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或許是他估量錯誤,以為祖母和母親不會做出找上門算帳這樣的行為,只是……即使她們再有不對,總歸是他的家人,有些話他實在沒辦法直接對她們說。
文致佑不舍的望著她,輕聲道︰「縴縴,今日的事,你若有氣就出在我身上吧。」
莫縴縴起初沒什麼反應,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抬頭,眼底有著一絲迷茫和不解。
他看著她單純的眸里染上迷茫,心不免一揪,溫柔的伸手輕撫著她的發。「我知道我娘說的那些話是過分了,也知道你是替我受了委屈,我不能理直氣壯的為你說更多,也不能強壓著我母親向你道歉,我……」
她的眸光閃了閃,抿抿唇,抬手打斷他的話。「秀之,我沒有氣你,也不氣文夫人。」她扯開一抹有些難看的笑容,神情沉重的望著他。「我只是心里……有點過不去。」她的聲音哽咽,「我怎麼就那麼沒用,讓人這樣罵我爹娘,我……覺得心好苦,像是吃了一堆黃蓮一樣。」
文致佑一把將她攬進懷中,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還有自己慢慢被濡濕的衣襟,他的心也跟著發酸、發疼。「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你受了委屈……」
如果不是他,也不會委屈了她明明就可以自己贖身成了自由人,卻被他養在這里,擔了一個外室的名頭;如果不是他為了抓出幕後的凶手,也不會委屈她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又不能挑明了說她到底為他做了多少事;甚至在她受了委屈的時候,他無法大聲的為她辯白。
除「這樣無可奈何的擁抱外,他才察覺曾經以為可以給她更多的自己,其實能夠付出的實在太少了。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相擁,沒有甜蜜,只有一種淡淡的苦澀。
莫縴縴靠在他的懷里,臉色有些木然。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不全然都是甜蜜的滋味。
原來,碧綠花的苦不是最苦,最苦的是那種滲入心里頭的無能為力,緊緊的揪著心,喊也喊不出的疼。
他的輕哄她听見了,她從來沒有怪過他,自然也說不上委屈或者是原諒,她只是有些受傷,不明白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他而已,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波折?
莫縴縴哭了一會兒,發泄完了,她自個兒抹了抹淚,輕輕掙月兌他的擁抱,故作輕松的道︰「好了,我也只是抱怨罷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對吧?我今兒個想了幾個好方子,咱們來試試看吧,我先忙去。」說完,她起身要往廚房走去。
文致佑豈會看不出她是在假裝堅強,他心疼的道︰「你別把事情都窩在心里,我剛剛說的是認真的,你若是有氣就往我身上撒。」
她腳步一頓,卻沒轉過身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試著讓語氣听起來和平常一樣,「我沒把事情放在心上啦,放心,我剛剛只是一時沒想通而已,過會兒就好了。」接著她有些急促的道︰「唉呀!我得趕快去看看我剛剛寫的那些東西,要不久了我怕剛剛沒寫完的就都給忘了。」
文致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听她聲音輕松許多,一直懸著的心也稍微放下一些。「嗯,那你先去吧,等等我吩咐人去取的上好藥膏送來,再給你拿過去。」
他想著這傻姑娘心太寬也是有好處的,起碼這個時候不會太執著,只是他看了更加愧疚就是了,等這事情結束後,他就把自己心里想了好一陣子的決定跟她提吧,不曉得當她知道他打算讓她用胡定存義妹的名義嫁給他的時候,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他心里想些什麼,莫縴縴自然無從知曉,她掛著一抹牽強的笑,隨著每走一步,嘴角的弧度就越往下垮,直到再也無法忍耐的時候,她緊緊咬著唇,不讓哽咽聲泄出口。
不能哭!她不能哭!她一次次在心中對自己說著。
她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可是文老夫人的話,無疑是給曾經幻想著可以幸福到永遠的她一個響亮的巴掌,她的確給不了他什麼。
她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所以只能用最笨又最直接的法子,等他恢復味覺的時候,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隨著宮中大選的日子逐漸逼近,胡定存和文致佑又踫了幾次面,也交換了得到的消息,把幾個已經確定有問題的店鋪管事都給圈了出來,文致佑對于到底是誰下的手,也有了隱約的猜測。
他神情冰冷的看著手里的名冊,冷笑一聲,「果真是內神通外鬼。」
胡定存皺著眉看著他。「你這樣一笑,我總覺得又有誰要倒大霉了。」
「是有人要倒大霉了。」文致佑模了模指環,淡然道,「吃里扒外、試圖陷本家于不義的人,我沒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你是要等大選的時候?」
文致佑搖搖頭。「等到那時候就太遲了,宮里的人可不是隨便就能唬弄過去的,要是入口和貼身用的東西出了差錯,惹出了麻煩我自己也得不了好,所以得提前處理好才行。」
「那就是河宴的時候?」胡定存挑了挑眉,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嗯。」文致佑心中已有了大約的想法,只等著安排下去。「河宴那日我們做個局,那個內鬼如果是個聰明的,自然會跳出來,若是個傻的,那就更別說了。」
胡定存被他這番雲里霧里的話給弄得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還有點腦子的人,知道我接下來要開始收口抓人,他最好在河宴的時候就把我弄死,否則等宮中大選文家出了事,就算是內鬼也一樣跑不了;但若是個沒腦子的,呵呵,就算是他不想跳出來,外頭那個人也不會讓他放棄這次的機會,畢竟這是個可以提前弄死我的機會,而付出的只是一個快沒了作用的棋子,怎麼算都是劃算的買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