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好忙(上) 第9頁

她在另一個時空的家庭是充滿喜樂和幸福的,母親是中學的國文老師,教國學和詩詞,父親是國寶級的書法名家,一手字筆力透紙,剛勁如鋒,行雲躍于筆墨,揮毫若滔滔河水般大氣浩然,一字難求。

她大哥是程式設計師,年收入破千萬,他不但不宅還十分活躍,舉凡爬山、射箭、空手道、中國武術,甚至攀岩、極速運動,只要是熱鬧的場合一定看得到他,更是團隊中的精英人物、領頭人,搶盡鋒頭。

而身為家中最年幼的女兒,她幾乎什麼都不用做就受盡寵愛,爸媽結婚得晚,生她時已是將近四十歲,因此對孩子的教養開朗,無為而治,只有寵、只有疼入骨里,沒有大罵和責備。

蜜罐里養大的孩子自然沒吃過苦,還有個十項全能又過度保護妹妹的兄長罩著,她跟溫室里的花朵沒兩樣,一斤米多少錢毫無概念,公車怎麼搭也得問人,要不是她某一天突然「覺醒」整個大爆發,發憤圖強,從嬌嬌女化身為女強人,說不定她還不能適應如今這刻苦為妾的穿越生活,沒三天又回去了,重新投胎做人。

「想活命就得喝。」其實她感覺不到苦味,日日服藥麻木了味蕾,反而一沾甜就覺得膩味得很。

趙筱攸說得很平靜,杜雲錦卻從她口中听出無可奈何的澀然,心中微微悲憫。

「你沒想過制成藥丸嗎?起碼沒那麼苦也好入口,熬煮湯藥費時又費力,而且燙口。」

「藥丸有,但藥效大打折扣,大多的藥材還是得細火慢熬才能熬出藥性,趁熱喝也才沒有涼掉的苦澀。」

「這倒是,這時代的制藥技術還不成熟……」可惜她學的不是藥理,不然能琢磨出幾份藥劑。

瞧她一掀一闔的殷紅朱唇,煞是嬌媚,有些失神的趙筱攸沒听清楚她的喃喃自語。

「妹妹來找我的用意,是關心我的身體嗎?煩你費心了,近日來略有起色。」未探清對方的來意前,趙筱攸語帶保留,不讓人看出她病情沉重,得靠著不間斷的湯藥吊著一口氣。

「養得好病就不要耽誤,沐府看起來財力雄厚,有什麼珍貴的藥材盡避下狠手去買,治好病才是要緊事。我也不想瞞你,有件事想來和你商量商量。」正室主內,內宅的事由她說了算。

與其七拐八彎的踫壁,不如直接找主事者,所謂有特權找特權,沒特權找門道,連門道也沒有,只好一層一層往上報,蓋了四、五十個橡皮章,最後還是官兒頭給力。

「什麼事?」

趙筱攸淡然的眼波輕輕一漾,她感興趣的不是杜雲錦話中的「有事商量」,而是她不在乎他人眼光的隨興,言語間對自己的態度雖是客氣但不見下對上的恭敬,滿口的你啊我的。

在正妻面前小妾站不能坐,這是內院的規矩,可來自現代的杜雲錦哪里知道這些?只覺得自己站了好一會,這會兒頗累了。

她似乎沒瞧見徐嬤嬤剜肉般的眼刀,以及身後丫頭翠花驚慌的神情,頗費力氣地拖來一張鏤花楠木椅,沒人開口就自個往上坐了,與趙筱攸面對面相看,爽朗的笑臉毫無一絲為妾者的卑微和怯弱,彷佛她們倆的地位相當,是同席而談的手帕交。

徐嬤嬤想出言怒責杜雲錦的造次,但在趙筱攸的眼神制止下而作罷,面色嚴肅地收起怒芒。

「我剛看了清雨閣里里外外、粗使丫頭加婆子和灑掃下人,大約五、六十人,再算上遺花院以及兩名通房伺候的人手約有百來名,其他主院就不算在內,你一個人管起來也挺麻煩的,不如……」

資本主義教育下的人見不得封建時代的浪費,一名主子起碼配給了三、四十名的奴才,實在墮落得叫人發指,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梳個發要個丫頭、上妝插簪又是另一個丫頭,穿衣系帶是另一人,連上個茶水也有專門伺候的丫頭,把主子當廢人照料。

這是有銀子沒處使呀,盡往水里頭丟!若是能精簡一半,那能省下多大的開銷?無所事事的奴婢都給養廢了,整日晃來晃去地昧了主子的銀兩。

用銀子養廢物,還不如用來做些有意義的事,譬如劫「富」濟「貧」,幫助身無半兩銀的姨娘「月兌貧」。

第四章大小老婆談判(2)

「不如怎樣?」她用的人很多嗎?她不覺得。

趙筱攸當姑娘時也是一院子下人,四名大丫頭,八名二等丫頭,十六名三等丫頭,余下粗使丫頭不拘,少說也有十來名,加上婆子等等,跟現在比起來差不多。

以她打小生活的環境看來,這不過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不值得一哂。主子仁善,底下的人才有福氣,沒有上位者的廣施仁澤,府里的下人哪有飯吃,賣身為奴是免于餓死。

主家做的是善事,婢僕感激涕零,兩相得利何不為之?

「大少女乃女乃不如放權,別多費心思去管各院的侍妾、通房,你將月銀發下來,讓我們自設小廚房,以後除了四季衣服外,其他瑣事不沾手,豈不是清閑多了?否則攬權的人做到死沒人感激,光領薪水不做事的人卻嫌閑得發慌,怨上頭的人不厚道,將人架空。」

撐死和饑荒是兩種極端。

聰明如趙筱攸,稍一深思,明澈的水眸微微一縮,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指有人克扣月銀,在膳食上不盡心,對後院的主子也敢行鬼祟之事?」

「月銀有沒有被扣我不清楚,是翠花去領的,不過我們遺花院的丫頭、婆子個個都有半吊錢可領,唯獨主子的手上沒錢,翠花說快三個月沒瞧見雪花銀了。」

她這是有技巧的告狀,不單指某人。

誰敢這般大膽欺上瞞下?這人是誰也不難猜,假借名義的春雪不知干過幾回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明目張膽,先是一兩、二兩的取,最後整個拿走,毫不遮掩。

若是問起月銀哪去了?她一扯三的說給了誰誰誰,一個繞一個扯出一大串,那些人還眾口一致地聯合起來人,直道她銀子都領了,還來誣賴人,一棒子悶棍打得人吃啞巴虧,無處訴求。

從翠花口中听了這些,杜雲錦自然氣憤,但是她不張揚卻不代表要忍氣吞聲,可最後她們送來發霉的黃米飯和長蟲的粗糠菜就太過分了,隔夜的餿食也敢當主菜,真當打雷閃電不死人?天道不公,當心劈死這些缺德的小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雲錦可以忍受粗布陋室,對惡言惡語听若未聞,旁人的算計和惡行也當是道場修為,賊來偷被竊枕她能忍,唯獨在美食國度成長的她,沒法接受入口的食物是酸臭的。

民以食為天,如果連口好飯都沒有,那真是沒辦法活了。

你出石頭我出布,看招接招,沒人會悶聲不吭地挨打,人家搞陰的,她還客氣什麼?即使那兩人的靠山很大一座,但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真有此事?」趙筱攸握帕的手忽地一緊,溫雅端秀的白淨面容微露惱色,她輕緩的吐著氣,忍住心口的抽痛。

「有了小廚房,我和翠花就能自行開伙,不用勞累大廚房那邊一日早晚兩餐地送膳,我們想吃什麼就自己動手,省事又省時,皆大歡喜。」看誰還能辯稱大廚房路遠,熱菜送到遺花院變冷菜是不可避免的事。

「早晚兩餐……」好個奴才,主子的三餐也敢短缺。

「你是正妻,我是妾,說句實在話,我不該要求太多,不過貼補點伙食費不為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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