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妻過豐年(上) 第10頁

第四章三位大叔(1)

聞巽也沒打斷她,等她一口氣說完,徐徐說道︰「你回房列一張清單給我,看要買什麼,細細的寫上,我順邊看看你的字長進了沒有,還有,我不在家的這些天,每天要做的功課也不能落下,回來我要檢查的。」

這丫頭也不問問他下山要辦什麼事情,也不要珠花頭繩,倒是滿打滿算把他當采買使喚了。

不過他也不惱,這些都是小事,賣花的事情他自己跑一趟就是了,采買則讓下面的人去辦,他繼而一想,她沒要那些個女子的飾物,不代表他不能買,就當作給她的一點驚喜吧。

纂兒果然回房去列了一張單子,清楚明白的寫了想要的物品,字跡已經力求工整了,所幸聞巽也沒有挑剔,把單子收進了懷中。

纂兒正沾沾自喜,哪里知道某個不動聲色的狐狸淡淡地撂下話來,「我不在家的這幾日,你默寫的大小字都各加十張。」

聞言,她還沾喜氣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巽哥哥,你太壞了!」

「要不各加十二張?」繼續討價還價就不只這個數了。

「巽……」

「十五張。」

纂兒氣急敗壞的抗議不成,只好垂頭喪氣的走了,這下子她除了寫字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也的確,聞巽讓她寫字,除了多認字以外,也是不想她一天到晚都往山上跑,家里只有一個阿茶是看不住她的。

想想,家里人是有點少。

聞巽離開的那一天,換上纂兒給他做的衣服,竹青色的料子讓人看著非常賞心悅目,配上束發的同色系緞帶,就是個翩翩少郎君。

他帶上纂兒那兩盆蘭花,阿茶趕著在家閑置很久的兩匹馬,套上馬車,送他到附近的鎮上。

對于聞巽離家,阿茶和喜嬸很鎮定,對他們來說,聞巽能在竹屋住上半年不動,才是令人不解的事,至于頭一遭和聞巽分開的纂兒,一開始她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兩天過去,她開始覺得恨然若失。

陪伴是不是最長情的告白還未可知,但長久的陪伴,會成為一種習慣。

聞巽剛下山的那兩天,纂兒還是按時起床,讀書、寫字'照看花樹,等手頭沒事了,閑坐著就有些相信聞巽了。

有些習慣真是要人命。

一起了念頭,書房里一個人待著,偶爾轉頭看不見聞巽挺直的腰桿,還是斜臥在竹榻上看書的模樣,他愛喝的太平猴魁茶罐閑置在幾上,案桌上還留著他寫批字、干涸了的朱砂,飯桌上也少了個人,沒有人替她夾肉夾菜,日頭好,也不會有人嘮叨著要把書冊分門別類拿出去曬,曬的時候要逐頁翻看有沒有蠹蟲的唆行徑。

也不說什麼情啊愛的,就是單純的想他,畢竟,這些日子來兩人互相陪伴,不,正確說來,是他放下了手邊的事,陪著她適應了竹屋的生活才離開的。

他是第一個無償給她溫暖的人,應該是因為這樣吧,所以覺得他不在身邊,有那麼一些些的不習慣。

聞巽過了好些天仍舊未回,山上的天氣已進入一整年以來最炎熱的季節,可說是最熱的季節,卻也比平地涼快多了,早晚仍是穿著棉襖,睡覺還是得蓋厚被子。

可聞巽雖然不在,阿茶卻按照他的吩咐,從村里找來泥瓦匠和木匠,把後院往後推,耨草去雜石,留下大樹,這一整地多整出了起碼有三分空曠寬敞的地來。

這塊地真好,遮陽溫暖潮濕通風都齊了,要再添上植具植材就都完備了。

木匠又照著纂兒的意思做了架子,還剖來一堆竹子,從中對削後,一根搭一根,用榫接的方式從河里把水經由竹管引到挖好的池子里蓄著,澆花、澆樹、澆菜都十分方便。

喜嬸看著纂兒張羅這些,起先有些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但是等弄好之後,發現纂兒不用再費勁的往外提水,她拍了下大腿。「哎喲,我怎麼就從來沒想過這法子呢?」

這下不只澆地方便,屋子里吃水也方便多了,要用水的時候把管子接上,不用的時候將木塞子堵上,和聰明的姑娘住久了,她的腦袋也靈活多了。

中午纂兒和喜嬸、阿茶吃了刀削面,熱辣辣的肉燥和濃湯,熱出頭上的汗意來,但是吃完後整個人懶洋洋的很是舒坦。

傍喜嬸打下手收拾了碗筷,一開始喜嬸是不讓她做這些事情的,可在她以為,家里就這個幾個人,能有幾雙碗筷,也不過就是從吃飯的方桌搬到水槽而已的功夫,舉手之勞,喜嬸可還得忙著收拾家里的瑣碎,打理菜地,擇菜洗滌,還要教她縫補衣服,而聞巽也沒反對過,也就一直這麼過下來了。

她和喜嬸正扯著閑話,忽然听到外頭有人敲門,還敲得頗急。

「阿茶這小子肯定偷懶著,不過不是說屋里還有喜嬸和一個小丫頭,這門板都快叫我擂破了,怎麼還不見出來應門?」

雷打般的大嗓子,震得人腦袋瓜子疼,也震得屋里的人心都跳了一跳。

「這不就來了,急啥?」听著是熟人的聲音,阿茶也不急了,慢火溫吞的打開了纂兒覺得一點防御功能都構不上的竹籬門。

兩個漢子剛好一高一矮,一壯一瘦,胖子領先走進去,殿後的那個指著一頭悠閑在草地上啃草的騾子道︰「你和老四把車子里的東西卸下來,都是閣主吩咐要給小丫頭帶的,要是弄破了,浪費我們跑了老遠的路給送來。」

這漢子有著比竹竿還瘦的身板,衣服穿在他身上輕飄飄的,聲音低沉到發悶,表情酷似木頭人。

旁人不知道除了聞巽是誰也指使不動阿茶的,可這幾人仗著年紀大,聞巽不在的時候沒少把他當小弟使喚,幸好他也不以為意。

這幾人雖說一年見不上幾次面,認識的年頭卻都超過十幾年,誰有幾樣毛病,他門里清得很,只是這些個平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忙著閣中事務的老人怎麼一個兩個三個都上山了?

是山下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個青年憨憨的笑著,身穿紺青色夾棉短褐,眉清目秀中帶著斯文,開口喚道︰「茶哥。」

這個倒是個客氣的,見面就稱哥。

「水大管事,你們怎麼全上來了?」

「回來過節,順便把閣主交代的東西帶上來。」

「那聞爺……閣主呢?」阿茶動手去卸騾車里的物事,一輛車裝得滿滿當當,主子都買了什麼啊?閣主性子淡,有許多年都在外面奔走,過節什麼的完全不在意,有時節過了還不知道,那些佩帶香囊避邪驅瘟、懸艾葉菖蒲、看龍舟,是有家人的人才會有的興頭,和他們這些單身漢子沒有半毛錢的干系,倒是今年有纂兒在,喜嬸張羅起了要包粽子吃,剛剛那會子吃過飯,他正要洗刷粽葉去呢。

「閣主還有要事,就我們幾個先過來,會在這兒住上一陣子,所以東西才會這麼多。」

阿茶捧著寬口甕的手頓了下。「莫非閣主真把結隱閣給解散了?」

這幾人看起來穿著簡單,和普通人沒兩樣,可他們一個個在江湖和商界可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狠角色。

「哪有這麼簡單?我們這些看得開的是第一批,那些不願意的,閣主還在跟他們斡旋。」都是不好相與的人,有的拿慣了好處,吃香喝辣,有的舍不得到手的地位,有的一大家子,牽根攀藤,一動全家都得拉拔起來,傷筋動骨,在他們看來閣主想把結隱閣轉正是沒必要、吃力不討好的事。

只有他們這些一路跟著閣主過來的人,才知道閣主是為了給他們這些一輩子都在刀尖上舌忝血的人一個安適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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