蕥兒兩手橫胸,上下打量關關,「真不曉得你哪里了不起,男人怎麼就一個個全躲不過你的勾引?」
必關柳眉微聚,蕥兒這些日子對她的冷嘲熱諷沒消停過,只要雲青不在跟前,她就想盡辦法言語刻薄,自己不是那種會告狀的女人,更無意鬧得家里雞犬不寧,雲豐還要考試呢,卻沒想到她軟土深掘、越來越過分。
貝引?多強烈的指控,如果這時候,她還安慰自己,蕥兒只是年紀小,時間過去就會沒事情,那真是自欺欺人了。
盡避如此,她還是不想在此刻起事,真有心鬧大,至少得找幾個觀眾在場吧,沒有人搖旗吶喊,戲演起來不精彩。
必關別過臉,不理會蕥兒,她肯定是沒事找碴,若計較了,只會氣死自己。
她繼續在紙上寫教案,關關並不是學幼教的,但勝在有幾十年的經驗。
她把每日教學課程設計出來,一方面,日後要是能開第二班,老師們會有可依循的課程標準,再者,教案能幫助她掌握教學進度。
「呂大哥,明天你走一趟楊老板那里,看看這一套練習本什麼時候能夠印出來,一印好,就先帶過來讓我過目。」關關旁若無人地同呂文華說話。
「好。今兒個我在鋪子那里遇見方大人,一、二樓的裝潢已經差不多,方大人讓我轉告你一聲,把開班的日期訂下來,他會讓人張貼告示,就算不招攬學生,也得把幼稚園的名號給傳出去。」
鋪子地點不大好,會逛到那里的人不多,但那鋪子勝在除了三層樓的鋪面以外,中間有個小院子,可以讓孩子下課後在那里跑跑跳跳、活動活動筋骨。
且院子後面還有一幢兩層樓的小屋,能夠讓照顧孩子的姑娘們就近居住。
這些天,姑娘們和廷兒、松兒以及孤兒院的孩子同處一塊,拿他們當教學實驗,關關放話,誰有本事把故事說得精彩,讓幾個小孩不會跑來跑去,就能領教師合格證。
訓練出來的第一批幼稚園教師,除帶孩子外,還得輪流在鋪子里向上門的顧客推廣教育概念,關關並不指望她們能賣掉多少練習本,但要求她們,務必讓每個買練習本的人都學會使用方法,並且把孩子快樂認字的觀念發揚光大。
「這事不能急,媛媛她們幾個還不太熟悉練習本的用法和教學,等把這些東西弄出來後,我會過去一趟。」順便驗收她們這陣子的教學成果。
「知道了。」呂文華答道。
說穿了,著急的人是他,雖然他臉皮薄,要他鼓吹婦人們買練習本回去教孩子很困難,但他能夠做帳、能夠記錄孩子的學習狀況,要是鋪子能夠早點開張,他就有事情可以做,家里也不至于開不了伙。
「對了,雲青不是去盯著人修堤岸了嗎?怎會在鋪子里遇見你?」關關有些好奇。
「听說堤岸快完工了,方大人不像前陣子那麼忙,鋪子這邊恰好也要驗收,方大人還說,下午要到印刷廠那邊,看看上一批的童畫本印得怎樣。」
「堤岸完工?今年怎麼這麼快?」杜主簿說了,過去修堤得兩到三個月時間,這回……還不到一個月呢。
「听說有兩個原因,第一、以往都是春汛來臨前,縣太爺才開始招工築堤,可那時正是春耘播種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忙著呢,哪有閑工可以做這差事?何況工錢又低,要不是怕官府拿人,哪家都不肯出這份勞力。
「這回方大人挑初秋築堤,正是農事較清閑的時候,農家每天只要到田里巡一巡,等到秋末收成時,大家才會開始忙碌,趁此刻能夠多賺幾個錢,大家心里頭自然樂意。
「再則,這回招工不似過去,做一天算一天工錢,而是按進度做事,每天計算築堤進度,再尋個專靠築堤為生的工人評估工程做得好不好,最後才將銀子分發給工人,進度越快、工程品質越好,同樣花一天功夫,卻可以拿到更多工錢,誰不會卯足勁兒做事?所以做得又好又快。」
呂文華的話讓關關很得意,後面那個計策是她提供的。
對百姓而言,築堤是年年都要做的工程,不管築好築壞、進度快或慢,都不關他們的事兒,做慢了,反倒還能多掙些銀兩,何必往死里干?不如留點體力回家干活。
至于堤防築得好不好?春汛是否泛濫?與堤岸堅不堅固無關,關系在于老天爺賞不賞臉。福氣小的縣官得擔上澇災罪名,福氣大的自然能平平安安渡一年。
百姓心里存著這等想法,上位者又想從中謀財,于是,那座堤防自然是年年建、年年崩,區別只在于崩大崩小,死傷人數多或寡。
兩人越聊越歡,蕥兒在一旁見他們無視自己,臉色越來越黑,心頭那把火燒得更旺盛。
她重重哼一聲,踢了門板一腳,嘶,腳趾好痛……她恨恨咬牙。
踫撞聲把關關的注意力拉回蕥兒身上,只見關關嘆口氣,又要別開頭,她顧不得發脾氣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喊道︰「上回那個賀公子又來了。」
話撂下,細腰一扭,她轉回廳里。
賀公子?是五皇子燕靜、呼聲最高的東宮太子人選,他來做什麼?
第十一章難纏皇家人(1)
必關沒蕥兒那麼大膽,敢把堂堂五皇子給晾下,跑來她跟前給人找難堪。
她趕緊起身道︰「呂大哥,可不可以麻煩你把方大人找回來,就說賀公子來訪。」
呂文華見關關表情緊張,心頭明白這位賀公子不是可以輕忽之人,連忙收拾妥桌上文稿,說道︰「知道了,我馬上去請方大人回家一趟。」
送走呂文華,關關飛快轉往大廳走去。
廳里,燕靜和燕明月雙雙坐著,燕靜還好,一派斯文從容,燕明月臉上卻有著淡淡的薄怒。
必關能夠理解,高高在上的公主紆尊降貴進入民宅,不但沒得到貴賓式招待,還讓她在粗茶板凳中等半天,真是怠慢啊怠慢。
隨著關關進屋,燕明月的目光挪移,她覷了關關一眼,好看的眉形瞬間扭曲。
她怎麼都看不出這個女人哪里好,不明白皇兄為什麼非要見她一面,早在方蕥兒說雲青不在時,她連片刻都不肯多待。
她可不是普通公主,她和燕靜同為皇貴妃所出,父皇極其寵愛她,有什麼好東西定不會落下。
這次她听從母妃的話,同父皇鬧著要出宮游歷,父皇憂心她一個單身女子在外,便命令五皇兄跟著,于是她隨著燕靜走過大半個江南。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過是幌子,這趟路的主旨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五皇兄想招攬自己的人馬。
這是她喜歡、想要的?才怪,宮外生活哪有宮里好,光是粗糙的食住就讓人受不了,要不是為五皇兄著想,她打死都不想到這些鄉下地方。
不過,還是有意外收獲的,比如……方雲青。
想起他,她忍不住臉紅心跳,他們只是一面之緣,她卻思他念他,將他的身影深深刻劃在腦海里。
無數個夜里,她在床間輾轉,想象他與她一起幸福生活的場景,而每個畫面里,他的笑容都溫暖得讓她好揪心。
她是在宮里長大的女人,比誰都現實,她很清楚人生最重要的追求是權貴、榮華,而那些雲青都給不了自己,她也明白他身分太低,父皇絕不會賜婚兩人,但即便如此,依然阻止不了她喜歡他的決心。
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麼,東西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來到自己跟前,得到的太容易,她對什麼都不上心,但是方雲青……一個她極力想要親近,對方卻刻意保持距離的男人,招惹上她的心,亂了、慌了,她無時無刻不想到他,她幾乎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