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天比一天緊迫,她想要得到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熾烈。
前幾日,兩人預備回京,五皇兄讀了一封近十頁的書信後,滿足笑道︰「這個方雲青定非池中之物,早晚要騰雲駕霧、月兌穎而出。」
她接過書信細讀,里頭記載了雲青的作為,她不懂政事,但里面記載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教人耳目一新。
老人院、孤兒院,那些被翻出來的陳年冤案……她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官員,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
皇兄說得對,父皇愛才,這樣的人肯定會受到重用。
這兩年父皇大力提拔寒門,陳宣還封了國公呢,如果是雲青這樣能干的男子,也許如五皇兄所言,他早晚會在朝堂上月兌穎而出,屆時,她再央求父皇賜婚,就能成事了吧。
想起那個眉清目朗、俊秀逸美的男子,想起他教人別不開眼的容貌與氣度,她的心不由得奔騰。
于是五皇兄提議回程時繞到泉州,她想也不想立刻點頭應和。
然而,她乘興而來,他卻不在家,方蕥兒看著她的目光像虎視眈眈的野狼,她說雲青出門,得八、九日才能回得來,但父皇的信頻頻催促,他們不可能耽擱太久,因此她調頭就想走,可是五皇兄非要見邵關關一面不可。
她知道五皇兄看上邵關關了。
但她不喜歡邵關關,她太美、太聰明、反應太靈敏,同是女子,她燕明月是高高在上的貴女,向來不把人放在眼底,但一身布衣的邵關關,卻總是讓她感覺自慚形穢,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因此討厭邵關關。
但有什麼打緊?如果五皇兄喜歡邵關關,她並不想阻止,反正進了皇家大門,她不過是個小妾罷了,五皇兄府里的女人不少,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何況依她的出身,任憑她再聰明機智,也無法在王府里安然生存,若能熬得過三年,她便對她另眼相看。
必關拉起諂媚笑臉,在開口前先瞄蕥兒一眼,才說道︰「賀公子、賀姑娘,不知道兩位大駕光臨,怠慢之處還望包涵。」
見到關關那刻,燕靜忍不住揚眉,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多日不見,始終不明白心底那分淡淡的失落是為著什麼,今日見著關關,他終于理解,原來他喜歡她,喜歡得這樣多。
「你幾時變得這麼客氣?」燕靜輕笑。
必關嘆氣,「人因為無知而勇敢,過去的關關有點小無知,現在懂事多了。」難言啊,蕥兒還在呢,誰曉得他的身分能不能透露半分。
她的無奈讓他哈哈大笑,身邊從沒有這樣一個人,可以教他放松心情、精神愉快,她在,他心中所有的凝重隨即失蹤。
「既然如此,你繼續無知吧,我喜歡無知卻勇敢的關關。」
呵呵,她皮笑肉不笑,說實話,她還真怕被他給喜歡上,既然他喜歡她的無知,關關考慮,要不要盡情在他面前展現自己的智仁勇。
「賀公子,不知今日來訪,有什麼重要大事?」
可以的話,她不介意說一堆︰王爺英明、王爺萬歲、王爺之舉保政論清明、護萬民福祉……然後捧得他龍心大悅,再把他穩穩妥妥送出門去,說一句︰順風、慢走、永別。
不過對自己帶著明顯敵意的小鮑主在場,關關還真不敢多話造次,她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盡全力保持客氣疏離。
但是她想疏離也得燕靜樂意,他笑著把臉湊近她跟前道︰「沒有重要大事就不能來尋你?如果我說,就只是想見見你呢?」
他的話讓她頭皮發麻,全身迅速凝結出無數小絆瘩,他們之間的交情好像沒有這麼好……吧?
她尷尬一笑,隨口道︰「方大人馬上回來,定能解解賀公子的思念之情。」
她硬把他口中的「你」改成「他」,再表明第一千遍,她絕對不要走穿越定律。
當!她的話像明燈,瞬間為燕明月照亮方向,倏地,她雙眼綻放出光芒。
下一刻,後面仿佛也一聲當!那是蕥兒看見燕明月眼底發出饑渴光芒後發出的忿怒目光——她痛恨關關多嘴。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關關身上,她覺得自己迅速被射出四個彈孔,唉……這時代明明還沒有發明手槍的啊。
雲青回來了!
听見大門開關聲,關關連忙迎到大門口,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高興見到他,她樂得只差沒鞭躬九十度,大喊一聲「歡迎光臨」。
必關躲在雲青身後,像見不得光的老鼠,進大廳之前她再三猶豫,她想,如果把燕家兄妹直接丟給雲青去應付,會不會太不厚道?
但她還沒猶豫完呢,燕靜已經開口,他口氣里有難得的輕快,「關關,你不進來,待在外頭做什麼?」
外頭空氣好,陽光晴朗啊!
她咬牙切齒好一陣,才心不甘情不願跟著雲青走進屋里。
雲青甫進門,立刻對蕥兒說︰「蕥兒,你陪鄭大嬸上街,買點菜回來煮飯待客。」
鄭大嬸是他們雇的廚子,雖然他們偏愛關關的手藝,但關關忙得天昏地暗,沒有力氣整治吃的東西。
蕥兒明白,煮不煮飯不重要,要不要待客也不一定,重點是她必須離開現場,大哥的話純粹想打發自己。憑什麼關關可以留下,她卻不行?蕥兒打心里不平衡,但當著雲青的面卻不敢反駁,只好撅著嘴、低著頭離開大廳。
蕥兒一走,雲青再無忌憚,他雙膝落地,立刻要對燕靜行大禮。
「雲青兄,你這是在做什麼?快起、快請起!」燕靜急急扶他起身。
「雲青哥哥,你何必做這些虛禮,再說了,我們可是微服出巡。」
燕明月一句雲青哥哥,嚇得關關全身打寒顫,好端端地竟然得了瘧疾,忽冷忽熱,一陣寒、一陣汗,公主病毒果然很可怕。
「多謝王爺、公主。」
雲青聞言亦是心驚,只不過他見過的場面多,還能維持笑容,關關就沒這等涵養了,她鎮壓不住臉上的驚恐,只能垂眉斂眼加低頭,盡全力讓人忽略她如喪考妣的表情。
「快坐下吧。」燕靜向妹妹投去一眼,心中不悅、眉心微蹙。
餅去幾年,燕靜細觀朝堂上下,到處結交有才能之人,比起二皇兄、三皇兄只與權貴攀交,他的手段更上一層。
案皇看重人才,而他結交人才、且不時向父皇推薦人才,父皇只覺得自己關心朝政,卻不擔心他攏絡朝臣,因為就算他結交百來個六、七品小闢,也不會動搖朝堂。
相反地,二皇兄、三皇兄結交權貴、爭權奪利,企圖影響朝堂風向,恰恰是父皇最忌諱的部分。
相較起他們,燕靜的作法看似無用,卻是為長久之計,依父皇性子,這些有才有能的六、七品小闢,必能破格拔擢,日後他們一路往上爬,能不記得自己的提拔之恩?
若他的眼光夠精準,結交正確的人,日後定能對自己助益良多。
何況時間還長得很,父王正值盛年,要傳位子孫至少還得等個二十年,他有耐心,也願意慢慢磨就功業。
這也是每年科舉結束,他便易名改姓、極力結交士子的主要原因。
第十一章難纏皇家人(2)
必關乖乖站在雲青身後,她不是奴、不是婢,她也講究人權,所以多數時候她會毫不考慮便往雲青身邊坐下,但現在明月公主嬌滴滴、嗲聲嗲氣的一句雲青哥哥,讓她卻步了。
被蕥兒當成眼中釘,頂多換來幾句刺心話。如果被明月公主當成眼中釘呢?她的小命可不夠人家玩。不能怪她敏感,在這個保守而封閉的時代,一句雲青哥哥的程度相當于現代的「我愛你一生一世」,公主都告白了,她還敢耍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