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要不是谷尚書的舉薦和贊賞,憑我一個沒有背景、家世的進士,怎能這樣快等到官職?六年地方任期,踫過無數麻煩,明面上,谷尚書雖未替我謀劃仕途,但對于我的書信求助,他都樂于指點。
「谷尚書是我的恩師,當年拒絕谷家婚事,我已羞愧于心,如今恩師遭遇如此大事,我無法做壁上觀。谷娘子遇人不淑,遭夫家離棄,我豈能眼睜睜放任她一個弱女子在外受人欺凌,所以我把她帶回來。
「于我而言,她和蕥兒一樣,只是個妹妹,再無其他情感,待三年過後,她守滿孝期,我會為她覓得良緣,將她送嫁出門。關關,你別生氣,別為她與我生分,那麼我會難過,而她也會無地自容。」
他盡所有可能,細細解釋自己和谷嘉華之間的情分,他不想關關誤解,更不要令兩人之間有任何疙瘩產生。
「所以你同她說清楚了?說明使君有婦,排隊趁早,青春像小鳥一去不回頭,錯過的不會再回頭?」
必關的說法讓他大笑。「沒錯,我告訴她,我和你很快就會成親。」
「你能夠確定她對你,除兄長情誼外,沒有其他想頭?」
雲青失笑。「什麼想頭?你真以為我是唐僧,天下女人都想沾一口?」
「不是天下女人,是天下蜘蛛精,誰讓你道行高強,咬一口便能長生不老。」
他捋起袖子,把手臂貼到她嘴邊,說道︰「真有這麼好嗎?來,咬一口,我要你長生不老。」
必關推開他的手。「你不過是百年道行,我是千年修練的,不稀罕。」
見她能夠開玩笑了,雲青松展眉毛,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里,圈住她的腰,貼著她的頰,他輕輕搖晃她的身子。「既然你比我強,就要好好守護我,別教蜘蛛精有機可趁。」
「你以為我是孫猴子?」她往他胸前蹭了蹭,深吸一口熟悉的氣味,心隨著他放松的眉毛松下。
換言之,他對谷嘉華的情分是感恩?前世的他之所以不納妾,並非情深而是恩重?
她狹隘了,明知道計量感情多寡沒有意義,她卻阻止不了自己的幼稚,是不是因為陷入愛情的人,荷爾蒙會自動將腦力稀釋?不知道,但她就是很難不計較。
望住他的眉眼,她希望自己有足夠功力,可以望進他內心,把他的想法一條條、一縷縷抓出來細說分明。
他勾起她的下巴,輕輕地在她唇間烙下一吻,他的嘴唇對她的耳朵親昵吐息,他說︰「如果你是,你就是天底下最美麗的猴子。」
必關笑開,「這話是贊美嗎?」
「貨真價實。」他也笑開。
他望她,她也望他,兩人笑看彼此,濃濃的情感自眼底溢出。
滿了心,甜了知覺,他喜歡她在身邊、樂意她在身邊,光是她的氣息在,就能教他心安。
「關關。」
「嗯?」
「此生,絕不負你!」這話不只是承諾而是誓言,是他將用一生來維護的誓約。
回眼望他,許久,關關點頭,信了他。「我把你的話收下,不允許你反悔。」
「反悔這種事我沒經驗,更不會傻得讓自己反悔。」他亦點頭。
她加重口氣。「把丑話挑在前頭說,你若敢尋花,我便有本事問柳,你知道我的。」
「不必嚇我,我能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
這明明不是好話,不是賢德婦人該講的話,但他真是喜歡……喜歡她恐嚇自己的小模樣,喜歡她吃酸捻醋的小氣,這樣的她既可親又可愛,讓他想一直一直收納。
那回,他同關關說起李老板家的八卦。
李老板走到哪邊都喜歡夸耀自家媳婦多乖巧溫柔,可這樣的媳婦卻讓他時不時動手逞威風,打得鼻青臉腫,直到有一陣子,李老板臉上、身上時常帶傷出門,有人私下探問,才曉得他看上一只母老虎,用了手段硬將人給娶回去當小妾,而母老虎心里氣忿,動不動就對他拳打腳踢,李老板卻是甘之如飴。
必關听聞,搖頭嘆道︰「男人喜歡听話的女人,但如果踫上喜歡的女人,就一定會听她的話。」
他笑問︰「你的意思是男人心賤?」
她回答︰「我是在形容愛情的力量有多偉大,也多可怕,如果踫見愛情卻不想惹麻煩的話,你就該懂得繞道跑。」
他的回答是緊緊盯著她,緩聲說道︰「來不及了,我已經一頭撞上。」
是啊,他已經一頭撞上,不打算後悔、不想回頭,只想與她手牽手、一路向前,走過人生。
她不需要擔心,毋庸誤解,谷嘉華不會是她的對手,見過好山好水的自己,怎能將就小小的一畝田地?
貝起她的下巴,他笑得不能自已,笑得她的臉紅撲撲的,眼神避了開去。
「關關,今天晚上有空嗎?」他在她耳邊喃語。
「做什麼?」
「我想夢見你,希望不會太打擾。」
噗哧一聲,關關大笑,這家伙在學會談情說愛之後,也學會耍嘴皮了,她把自己丟進那個有脂粉味的懷里,用力吸一口氣,決定把別的女人氣味吸光,留下自己的馨香。
「我說太打擾了,你就不夢嗎?」
「不能,誰教你上了賊船。」
她輕咬牙道︰「既然上了賊船,我就要當賊王,誰都別想在我的船上分得一杯羹湯。」
「好,整鍋端去,誰也不給嘗半分味道。」他附和她,附和得毫不猶豫。
這天晚上,他們分別睡在兩個房間內,卻不約而同地,在夢里打擾了對方。
第十八章谷嘉華的手段(1)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管在哪個朝代時空,都是不變定律。
因為谷嘉華,關關和蕥兒這兩個「黑心貨」結成同盟國,當然,起因是受了委屈,是被谷氏小白花苦苦進逼。
話說谷嘉華完完整整地把嫁妝從沈家抬回谷家,而谷尚書過世後留下來的財富也不單薄,因此從上算到下,住在方家的幾個人里,最有錢的自然是她。
搬進方家的第二天,她開始撒錢買人心,第一棵牆頭草姓鄭名大嬸,她把頭往谷氏方向搖一搖、點一點、笑一笑,為她,特地殺掉一只與蕥兒感情深厚的老母雞,給小白花施肥。
于是蕥兒小泵娘搬出當初對付關關那套,在餐桌上冷言冷語,「照這個吃法,大哥、二哥不多掙點銀子,哪養得飽一屋子人。」
注意听,雲青、雲豐、蕥兒加關關叫作一家人,多個谷氏小白花,就成了個一屋子人,擁擠到連空氣都不夠吸。
身為中間人,關關認為這件事不能怪蕥兒,早餐喝雞湯確實有些太過。
但雲青已被谷嘉華告知自己楚楚可憐、百般委屈的寄人籬下心態,再加上一聞言,淚水立馬飆下的高明落淚術,身為扶弱濟貧的知府大人,怎能不直覺皺起雙眉。
蕥兒立刻被斥責,雲青罵道︰「越來越沒有大姑娘的款兒,這樣尖酸,日後怎麼說親?」
必關嘆息,這種話听在被維護的人耳里肯定是爽上加爽,但被指責的那方,只會難堪得更加憎恨對方。
男人處理女人事很粗糙,這樣一來,谷小花的處境不會變好、只會更糟,因此當初她被蕥兒刻薄了,她二話不說、搶在前頭,把事情給圓了過去,不讓男人的好意變成惡意,現在……
必關悄悄地掃谷小花一眼,發現她嘴角不自覺流露的笑意,帶著些許邪惡氣息。
這位才女姑娘企圖攪得他們家宅不寧?
她知道蕥兒不是雲青的正經妹妹?她想將二號敵人先行除去,再來與她面對面、戰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