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笑忍不住再確定一回,「那幢大屋真的可以讓我們進去?」
「十二個時辰之內那大屋的主人是我這‘千金小姐’。放心,要躺、要坐都隨你開心。」她可花了不小代價哪,賣了三張野狐皮才換來的,但也幸虧大屋的主人正準備南下探親,索性答應她出借她。
溫笑不禁欣喜若狂,「太好了!我從來沒有坐過太師椅,也好想試躺一下富貴人家的床榻和被褥,那一定像是躺在雲層里般舒服。」
金銀兒敲敲矮她一個頭的溫笑,「好生伺候我這個假千金吧,特準你試試雲里的滋味。」
「謝謝‘小姐’。」溫笑盈盈一福,新奇的體會即將到來。
辛格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他雙手環胸,如天神似的睥睨著金銀兒的輕笑粉容。
溫笑瑟縮的躲在她身後,悄聲輕問︰「他是不是不太高興?」
「正確的說法是十分氣怒。」金銀兒還是皮皮的笑著。
薄唇微掀,辛格怒極反笑,「原來金姑娘知道自己的惡劣行為足以激怒人。」
「對不起。」她對他彎腰一福,「不欺騙祿全,他怎麼可能跟你說呢?」
她的錯誤只是扯了個無傷大雅的謊,目的是想見他。
「說得輕松。」
這看似純良的金家小姐居然告訴祿全,她患了不治之癥,想要見他最後一面,與他告別。沒想到心急如焚的他趕來時,發現自己被誑了!
他瞪著她,思考著要不要任由瘋狂的駕馭,把她狂吻到他覺得懲罰夠了才放手,畢竟得知她即將香消玉殞時,他只想毀滅一切。
金銀兒的膽子一向大,他的勃發怒氣只讓她駭了一下,隨即便滿眼滿臉都是笑。
「既然你都已經出來了,再氣也沒啥用,不如和我到寒舍坐坐,我準備了許多好吃的哦。」
溫笑忙不迭的舉高雙手中的提籃,「小姐這一回沒有騙你,真的。」
辛格冷嗤,「笑話!逍遙居不曾有過餓死人的傳聞吧。」
溫笑顫抖著聲,「但是我家小姐是一片好意,她擔心你人高馬大的,逍遙居里的吃食讓你餓不死也吃不飽。」這大眼楮、高鼻子的男人淡淡一瞥就叫人心底生寒,說不出來的畏懼。
金銀兒憂慮他會拂袖而去,所以拋卻姑娘家的羞恥心,一把抓住他的左手。
「除了白粥和腌漬醬菜以外,還有肥雞腿和烤乳豬醺片,不吃白不吃對不?如果你真生氣,就把我準備的大餐吃光光,那些可都是銀兩買的。」是她省掉好幾餐所換得的,為的就是想替他補一補……
辛格遲疑半晌,點了點頭。
金銀兒開心的笑開貝齒,扯著他朝豪華大宅走去。
他沒有甩開她的手,由她拉扯。心里低嘆,自己之所以跟著她走,是因為懷念白粥和腌漬小菜的可口美味。是的,別無他由。
溫笑隨後跟上,躊躇著該不該警告金銀兒姐姐,一個大家閨秀怎麼可以抓著男人的臂膀子親熱的逛大街呢,會損名節的,媒婆恐怕不敢上門提親。
「寒舍到了。」金銀兒巧笑倩兮的說。
「府上在另一頭吧?」
「是呀——」這謊得圓下去,「而這宅邸是我們金家的別莊,平日沒有僕役打擾。你想想,我還未出閣,總不能無視世俗禮教的帶男人回家吧?」
溫笑忍俊不住的低笑出聲,銀兒姐姐忘了自己剛剛的熱情行徑嗎?
輕盹睞她一眼,金銀兒暗示她謹記自個兒扮演的丫環身份。
跨進大門,三人走入寬廣的花庭。這圈子的設計樸素大氣,看得出來不時有人過來清理整修。「隨便坐坐。」她像個主人般的招呼。
辛格落坐,仍是冷著一張俊容,不過黑眸中已經不自覺的含著笑意。
溫笑立刻將提籃里的幾味小菜端放好,還有白粥、饅頭和女兒紅也一一擺置上。
「小姐、公子請慢用。」這樣應該很像貼身丫環吧?溫笑得意的自忖。
「咳咳。」
「小姐?」
金銀兒不自然的提點她,「還不快把白粥盛入碗。」
「哦。」溫笑慌張的盛好兩碗白粥。
「酒呢?」
「哦哦。」她趕緊再斟杯酒。
辛格隨口問問︰「你的奴婢好像非常緊張?」
「她是因為不曾伺候過陌生男子,她和我終日待在大宅子里,對她來說不熟識的你自然讓她心生畏懼。」
「是這原由……」
「還有,她今年才十多歲,是個大孩子,一慌就忘了自己的本份。」好險。虧她伶牙俐齒,反應靈敏。
溫笑嚇壞了,幾乎想哭上一哭。她不曉得貼身丫環也得斟酒、盛飯,她沒有伺候過千金小姐嘛。金銀兒趕忙擺出小姐的威儀,輕斥道︰「下去。」
「好……是的。」溫笑忐忑不安的依言退下。
金銀兒做賊心虛的猛打哈哈,「吃些熱粥暖胃。來,我替你夾菜,今日我們暢快的喝酒、大口的吃肉。」
辛格凝視她,原本揪得莫名其妙的心驟地開朗,雖然他不甚清楚她的不安是為著什麼,但是她取悅了他,而他喜歡被她取悅。
她夾了許多腌漬菜放在他的碗里,「喏,這是我前日特地為你做的。」連爹想貪食一口也讓她阻止了。哎,不孝女。
他吃著菜肴,酸酸甜甜的口感直沁心脾。他不得不懷疑自己之所以喜歡吃,並不是純粹的只為可口滋味。
飲盡一杯女兒紅,他笑睇她不算文雅的吃相。他甚少和女人單獨用餐,即使是長安的第一花魁也不曾,通常他和異性的交往只限于酒池肉林的享欲縱歡。
這一餐他吃得極多,幾乎掃盡桌上的每一道菜。連他自己都要誤認為的確是挨著餓,只食殘羹的小廝了。
金銀兒忽然停下竹箸,搖了搖頭,想把暈眩感搖走。
辛格發現她的動作,「金姑娘?」
「頭昏昏的……」身子也無力到快要就此癱倒。
「你並未飲酒……」她面前的酒杯仍是盈滿著,他困惑的說。
「我不是……是嗯……」亮晃晃的一片,她仿佛瞧見他眼里的關切和焦慮。
是她多想了嗎?倘若他真的為她用上一絲一毫的心思,就算與世決絕她也願意。喔不不,她只是頭暈,她不會死去。
可是沉重的黑暗忽地籠罩下來,就在她即將跌疼身子的瞬間,辛格抱住了她,使她免于受傷的危險。
將她抱上床榻,探了探她的額頭,並沒有發燒,顧不得男女有別,心急的他解開她的紗龍外衣和錦織上衣。
意外的竟然發現她的肩頭和胳臂上傷痕累累,縱橫交錯的新舊傷痕都有。
他撫模她的傷痕,怒氣和不舍同時襲向他的血脈。
「啊!」溫笑的尖叫聲使他立即奔出房。
只見溫笑愣坐在地上,不一會即傻呼呼的笑出聲。
他蹙攏眉心,惱怒的質問︰「你鬼叫什麼?」
「我不曉得這房外有石塊,所以被絆倒了。」這兒大得不像樣,害她猛轉圈圈的還是迷了路。嗚,她找不到大廳啦。
辛格若有所思的問︰「這別莊不是你家老爺所有?」
老爺?打哪來的……雙眼迷茫的她好半晌才驚呼,「喔這是、是金老爺眾多別莊中的一處。我是第一回和小姐過來,所以不太熟悉。」
「是嗎?」
溫笑點頭如搗蒜,這的確是她和銀兒姐姐頭一回來。
「小姐人呢?」她仰首。
「昏了。」
「昏了?啊!」她慌亂無章的叫嚷,「一定是太累了才會昏去!最近她常上山,還要照顧金老爹,一定禁不住這勞累的……」說著她抽抽噎噎的低泣起來。
溫笑只顧著自己的傷心,將金銀兒的千叮萬囑全拋諸腦後,「銀兒姐姐太可憐了,為了買方才那些東西替你補身子、為了替你還清債務,不僅常餓著肚子好省錢,還利用以前鄰居屠老爹教的獵技,上山打獵去,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