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獵?她一個弱女子?」
「銀兒姐姐很強、很勇敢,常可以獵到狡猾的小狐狸。可是她最近除了到福府當差,照顧馬廄,還要做上一個粗繡工應負責的份很累人。」
「她不是金家的千金小姐?」
「銀兒姐……啊!」完了,她怎麼嘩嘩啦啦一古腦兒的至說溜了?銀兒姐姐肯定會招斷她的頸子。
「說清楚。」事實昭然若揭,那女人並不是金枝玉葉,只是姓金,名銀兒的破戶女吧。
溫笑嚇得猛搖雙手,「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呃,不是不是,我什麼也沒講,剛剛是你耳誤,听糊涂了,對,就是這樣!」
辛格揚著笑,但笑意未到達眼底,「如果你不原原本本的說清楚,什麼打獵和到福府當差的疑問,我想還是把你的‘小姐’搖醒,我親自問她。」
溫笑哭喪著臉,不得不接受他的威脅。嗚嗚,事已至此,她只好一五一十的把銀兒姐姐的事情說與他知。她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像銀兒姐姐說的是個好男人,他威脅著她很壞的。
隨著她的敘述,辛格黝黑的俊容一下鐵青,一下微微抽動。激狂的情緒在他胸臆間翻涌。
那個笨女人!她的親娘沒有生腦子給她嗎?他之于她不過是個陌生男人,即使她傾心于他!
她吞了吞口水,「說完了。可以打個商量嗎?請你不要讓銀兒姐姐知道是我泄了底,不然她會十分生氣的和我斷交。」而且她和娘可能再也吃不到銀兒姐姐送來的豬肉片了。
他淡言,「可以。不過你必須守口如瓶,別讓你的‘小姐’知悉一二。」
打發溫笑以後,辛格走回廂房。凝視著沉沉入眠的金銀兒,一股憐惜抓住了從未動心的他。
其實他應該雷霆大發,他不是最憎惡虛偽做作的女子嗎?她扯謊騙了他,按理他應該鄙視她,甚至不屑她的好意。
然而他的忿怒卻是來自她的自虐行為!
銀兒姐姐送給你的銀兩可是她存了好久才存下來的……
溫笑的控訴似乎言猶在耳,辛格模著腰間那只沉甸甸的繡荷包,心不自覺的揪疼了。
她說她想你想得連夢里也見到你……呃,不太正經的笑。
不太正經?他不禁笑深了黑眸。
因為許多粗繡工也迷上你,銀兒姐姐覺得自己長得平凡,匹配不上你這高大好看的男人,所以她才施上這麼一個不傷人的詭計,以為如果她是千金小姐的身份也許你肯對她留點兒心。」
所以貧窮女假扮千金女?他笑嘆的搖搖頭。銀兒啊銀兒,你的小聰明令人難以苟同。
如果對她無意,縱使她是公主之尊他也不會多加青睞。她把他這「卑微」的賭場小廝當成什麼?用錢就能釣上的魚?他可不是專靠女人養的。
床榻上的金銀兒夢囈了幾句不甚清晰的呢噥軟語,輕顰秀眉的她似乎不太好受,是不是勞累過度的痛楚難當?
辛格緊張的撫平她的眉心,但一瞬間,他仿佛被炙鐵所燙的縮回手。他是怎麼了,竟然為她動了心。
她為他付出一切,他可以感謝、可以感動,但僅限于此,況且是她心甘情願,又不是他要求的,與他無關。
但是他的心為何刺痛難忍!
不管如何,他絕不讓她再繼續如此下去,他不想再受她無私的犧牲,他不想……他不和她玩下去。
「嗯……疼……」金銀兒悠悠轉醒。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好像斷上好幾截般的泛疼。
「終于醒了啊?千金大小姐。」冷冷的,蘊藏著怒意的聲音從頭頂飄下。
「嗯?」頭暈腦脹的好想再睡上一覺,她掙扎著起身,一臉茫然的張望四周。
一張俊美無儔的俊帥面容出現在她眼前。啊!她一嚇,吶吶的說︰「辛公子你、你一直陪著我?我真沒用,竟然昏了過去,咦?溫笑呢?」
辛格托起她的下顎,她羞臊的輕顫令他的濃眉幾乎擰成一道。他決定了,快刀斬亂麻。
「以後不許再來找我,我不想、也不願再見到你。」
「怎、怎麼……」一覺醒來,怎麼忽然變了樣?金銀兒敲敲頭,懷疑自己在作惡夢。
他緊鎖住她只剩慌張的雙眼,「听著,我沒有時間和多余的心力陪你閑耗。」
「辛格……」她想伸手模模他,卻又害怕他是真實的存在,眼前並不是一場惡夢。
他殘忍的諷刺,「盼望我被你感動?別傻了,千金小姐多得是,長安城里隨便一問都是瓖珠瓖玉的寶,你以為涂涂胭脂就能增添幾分美色?」
「是不是我哪兒意你生氣,為什麼你要和我說這些……可怕的話?」
「我只是不想因為你的糾纏而失去我的意中人。」
「你有意、意中人?」她的聲音破碎,一如她的心。
「不行嗎?難道要你這丑女同意?」不能心軟,他的兩指微施力道。
被他捏疼的金銀兒呆怔住,宛如是具毫無生命力的木偶,她輕輕的點頭,喃喃自語,「是啊,我是丑女,沒人要的……」
懊死!他的心竟然比她的還要痛上幾分!他明白她的心傷,但是他必須更殘忍的再刺上幾針,令她的戀戀芳心對他斷念。長痛不如短痛,她不是一般的煙花女,他不能由著她一徑對他好。
「你不知道你對我造成多大的煩惱吧?」他確實是因她而煩惱。
這種情緒波動是頭一遭!隱隱約約的他知道曖昧的情愫早已深深困擾住他,但是他必須抗拒,而且要斷絕得徹徹底底。她並不是令他第一眼即神魂顛倒的真命天女,但要命的是他不願意她對他的冀愛渴情到最後成空時,還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對她極盡的傷害其實是為了保護她自焚似的愛戀。
金銀兒沒有掉淚,只是仰著臉兒痴望著他,魂不附體似的說︰「你的意中人一定很美……」
「只有她配得上我。」相愛的兩人並沒有配不配的問題。「她是個千金小姐,奴婢如雲。」
「她好幸運、好幸運。」好叫人妒嫉,可是她為什麼掉不出淚,難道她的心沒有了知覺嗎?
辛格的眉心完全不見放松,一抹痛苦的神色染上他的眉宇和眼底。
「的確。所以你這個不相干的女人不準再來煩我!」
不相干……煩、煩他?是這個樣子呀!她敲了敲自己的頭,越敲越使勁。
「住手。」他握住她行凶的手,神色嚴厲。她已經夠笨了,難不成想再敲笨些
金銀兒空洞的回視他,「我的頭,好痛。」她一定要睡個覺,清醒了就能證明這至是一場夢。
他拿出腰間的繡荷包,將它置放在她顫抖的手心里。
「這六十三兩銀子至還你,一兩不差。」六百三十兩他都可以爽快散盡,何況是這區區的六十三兩!但是為什麼他覺得心酸,一股氣就這麼壓在胸口。
她瞅著他,輕輕的笑出來,羽睫上亮亮閃閃的似乎是沾著淚珠兒。
她听見了尖銳的破碎聲自體內傳出,是什麼呢,她想不出來,也不願想得明白。
握著繡荷包,金銀兒非常平靜的和溫笑一道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沒有哭出聲,原以為自己會哭得肝腸寸斷,甚至將死,但沒有。
溫笑擔心的扯扯她的衣擺,「是不是辛格公子對你吼罵了?」
「沒有。」她只是讓他感到厭煩且不相干的人,他可能懶得罵她吧。
銀兒姐姐好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矮木屋就在前頭了,金銀兒停下腳步,真誠的對著溫笑致謝。
溫笑把兩只竹籃交給她,「只是很小的忙,沒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