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表妹。」
一名長相斯文、身穿靛藍色錦緞長袍的男子,從柱子後走出來喚住玉。
「齊訊表哥。」玉認出了他。
玉彬來求她代嫁那天,他也同這會兒一樣,一副忸怩不安、欲言又止的神情,站在咄咄逼人的姑母身旁,煞是諷刺的對比。
「表妹……我……」
齊訊囁嚅支吾了許久,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表哥,你喚住我有事嗎?」
玉一雙清亮水眸直視他,淡然而有禮。
「我……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
「外頭起風了,表哥,有話進屋里說吧!」玉揚起上抹溫柔的微笑。
沒等齊訊回應,她旋即拎起裙擺進屋。
齊訊遲疑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跟了進去。
「玉柏?」才踏進屋子,玉便看到玉柏一臉怒氣地坐著,「你怎麼了?」
玉柏刷地站起身,氣沖沖地奔至玉面前。
「你瘋了!為什麼要答應?那兒是賊窟,進去了就出不來的,你懂不懂?為什麼要拿自己的一輩子開玩笑!」他一臉鐵青地吼道。
玉秀眉輕蹙,明明想開口解釋,可滿肚子的話卻硬在喉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怒火一下子全發完,玉柏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癱倚在軟榻上。
「我以為……」他眉宇間淨是落寞,「我一直以為我夠大了,大到足以保護你……」
玉柏笑了,笑中夾雜幾分苦澀。
「玉柏,別這樣。」
「我能怎樣,你反正都要去當賊夫人了。」
「玉柏!」玉擰眉低喝。
手絹幾乎在手中給絞破,她被胸臆間的一口悶氣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對!」她紅著眼眶,「我就要去享福了,是我喜歡作踐自己……」
「姐!」玉柏漲紅了臉。
早在說出那樣傷人的話時,他就後悔了,「對不起……」
他打小就和玉姐姐最要好,和玉琦二姐雖說天天見面,卻始終無法親近;對他而言,玉姐姐是除了娘之外,他最想保護的人了。
玉輕喟一聲︰「不怪你,連我自己也不太明白,算我欠你個答案,等找到答案時,第一個告訴你。」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打趣。」玉柏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生氣。
「逃吧!」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齊訊突然出聲。他走近玉,「我在外邊等了那麼久,就是想勸你逃走的。
玉柏在听見他的提議,眼楮為之一亮,可隨即在玉搖頭後又黯淡下來。
「為了自己而使芙蓉鎮遭難,這事我做不來。」
「可是,兒姐姐……」
「別說了。」玉的眸光縹緲而淒楚,「命不由人,或許那兒真是我的歸處……」
重岩復嶺,深溪洞壑,峰巒雲霧,如入虛無縹緲間,這即是玉對殘風寨的第一印象。
經過險峻的山道,穿過峰巒峭壁,由一個直徑約三尺的山洞進入。
出洞後才驚覺為幽深澗谷,頓時豁然開朗,令人眼楮一亮。
「嫂子,那就是殘風寨了,你以後的家。褚溯方指著前方。
玉順著他的手看去,燦亮清冷的眸子看不出是喜或悲。
是家嗎?或是另一個牢籠呢?
不過比起豪華奢侈的玉家,她倒覺得這兒好多了。
一早,褚溯方便獨自一人來接她。
說是迎親,卻連頂轎子也沒有。
她清楚地看到她爹眼中如釋重負的神態、玉柏難舍和心疼的神情,和從未謀面的妹妹鄙夷的態度……
挺直背脊,玉告誡自己要走得瀟灑。
隨身的小包袱里,除兩件換洗衣裙之外,就只有她當成寶貝的醫書而已,連苦苦哀求要與她同行的竹兒,她也沒答應讓她跟著。
未來的路會怎麼走,她自己都沒個譜,又怎能讓竹兒跟著吃苦?
玉回過神,「我可不可以先見見寨主?」
褚溯方爾雅一笑,「大哥有要事在身,我看……嫂子還是先入屋里等吧!」
※※※
玉一身皎白羅裙,搭上淺色窄褙子,束起來的腰際系上長長的飄帶,黑緞般的秀發披瀉在背後。
倚著花窗望出去,疏星皎月。
她足足在房里等了一天,除了替她送晚膳的丫環外,什麼人也沒見著。
「真有興致,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賞月。」
一道低啞醇厚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後響起,玉頓時僵住。
這聲音……似曾相識。
她驀地回過身,正如她所猜想,是那雙充滿邪意狂傲的瞳眸。
「是你?」玉訝異地輕呼,「你……是曲殘郎?殘風寨的寨主?」
面具下的唇一抿,勾著一抹諷笑,「失望嗎?還是你以為出現的會是個三頭六臂的人?」
玉睜著迷蒙的大眼不語,一顆心怦然作響,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
「怎麼?突然成了啞巴?」
「我只是不知該說什麼。」玉淡淡地道,並暗暗地祈求曲殘郎沒有看出她的無措。
「也對,洞房花燭夜,是毋庸多言……」他揚起唇角,只手解下黑色披風。
「你這是做什麼?」
玉愣愣地盯著他月兌衣,一時之間無法理解。
「那你說說,我想做什麼?」曲殘郎倏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幽黑的眼眸邪肆地眯起。
「呀!你……」玉倒抽一口氣,惶恐地往後退了幾步,瑩白的臉霎時赧紅,「等等。」
「還等什麼?」他的眼中閃過厲光。
玉顫了顫。
不知為何,曲殘郎的笑意看在她眼里,竟有些猙獰、可怕,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她強自鎮定,「我……我想要知道,你為什要娶我?」
玉琦是很美,可是以她听來的傳聞來判斷,曲殘郎是不可能用萬兩黃金去換玉琦的;更何況從他適才見著她,壓根兒也不感到驚訝的表情看來,曲殘郎根本沒見過玉琦。
「娶你?」他輕蔑地看著她,笑意不減,只是多了分狂傲。
突然,他斂起笑容,眼眸頓時布上一層冰霜似的冷寒。
「你可有見到八人大轎?我們倆可有拜過天地?你,不過是我用一萬兩的黃金交換來的小妾。」
譏笑的語氣讓玉霎時慘白了臉。
她回過頭,下意識地轉身就往門口奔去。
「想上哪兒去?」
曲殘郎不費力地探手一攬,輕輕松松地便將她撈了回來。
一陣天旋地轉,玉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就被他龐大的身軀給重重地壓在床上。
「唔……」玉困難地喘了口氣,胸腔里的氣息像是被突然榨干般,全身疼痛不已。
「想逃嗎?」
曲殘郎修長的手指肆意地輕滑過她光滑的臉頰,「你以為殘風寨是什麼地方?怎能你說來就來,說要走便走的?」
「不……」玉的唇因恐懼而顫抖著,試圖問躲他灼熱的踫觸。
曲殘郎的眼眸躥起邪惡之火,他毫不溫柔地扣住她左右擺動的臉,蓄意地將全身的重量加諸于身下柔弱的身子,俯身吞噬她蒼白的唇瓣……
第四章
玉低呼一聲,驚恐地推拒著曲殘郎,不斷搖晃著螓首,企圖逃離他霸氣、狂妄的掠奪。
曲殘郎蠻橫地撬開她拼命緊閉的唇,惡意地狎戲她柔蜜的香舌,可他理應呈現溫情或是欲念的黑瞳,反倒漾著令人心寒的冷冽。
玉驚懼地發抖,腦中驀地躥過一種領悟——
這男人簡直是鬼魅的化身。
她雖然未曾經歷男女情事,可也絕非無知。
眼前這可怕的男人眼底,根本沒有,甚至連一點熱情也沒有。
她敏銳地感覺到,曲殘郎是在折磨她,故意粗暴地弄疼她,更是對她輕蔑地懲罰。
原本逐漸乏力的玉,思及此,一股莫名的羞憤直沖心頭,也不知哪兒來的力量,促使她奮力一推——
她覷了個空,順勢躍下床,想趁曲殘郎不備時逃離他,卻被他長臂一伸抓住了。一陣暈眩,眼看又要跌進床里,她驚慌地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