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咯咯的笑聲輕揚。「你知道我為什麼從不整頓外公留下的一甲地,讓它荒廢也不種植,因為呀!它是座天然屏障,不少人被困在里面,走了老半天也走不出去。」
除非有人帶路,否則就像迷宮,轉來轉去仍在原地,形同鬼擋牆。
不過鬧鬼的傳聞並非她所為,在林子外頭有間柑仔店,顧店的婆婆逢人便說里頭有鬼,還繪聲繪影的形容白衣女鬼的模樣,話一傳開便令人卻步。
婆婆以前是丁家武館的廚娘,受她外公的照顧甚多,在丁家人丁四散以後,就搬到附近居住,一方面緬懷當年的榮景,一方面替已故主子看著這片土地,不讓不肖子孫起貪念。
而晝伏夜出的她偶爾充當婆婆口中的女鬼,她穿著白上衣出來覓食,晚上視線不佳,白衣顯眼,可下半身的暗色長裙就隱沒了,人們眼里看到的是沒腿的女鬼。
「你指的是我這個笨蛋吧!」要不是有盞燈,他也找不到住了人的屋子。
風間徹是受害者之一,腳上一道傷疤便是當時留下的,他一度以為沒有出路。
她輕握比自己柔荑大一倍的男人手掌。「他來過,不只一次,所以他不敢再隨便進來,只能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在外頭叫囂。」
「你不怕他埋伏在你可能去的地方,趁機傷害你。」想到她浴血倒在路旁,他心口一揪。
「我早考慮好了,也明白告訴小舅,我活著,土地所有權人是我,若我發生不幸,死後的土地將捐做地方政府的公共用地,沒人可以拿它牟利。」它是美麗的回憶,不是斂財工具。
「說什麼死不死,有我在,保你一世平安。」她怎能平淡無波的看待生死,他不在她的心里嗎?
突然間,風間徹有點恨她,很不是滋味她的看淡,好像這份感情只有他單方面付出,而她隨時可以抽手,毫無影響,他對她來說並無重量。
情場上無敗績的他又被她傷了一回。
「徹,我對人不下重感情的,你別對我期望過高,若是你覺得我不夠愛你,想轉身離去,我絕對不留你。」不是她的強求不來,哭哭啼啼地求男人留下她也做不到。
「沒良心的女人,這種沒心沒肺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引誘我愛上你後,就想不負責任,當我跟你一樣狠心,用過就踢到一旁。」他佯怒地抓亂她一頭烏絲,還用力捏她臉皮,痛得她哇哇大叫。
「放手放手,啊!好痛!把你的手拿開,我的臉會變形……」嗚!等她練成金鐘罩再領教他的九陰白骨爪。
「敢不敢再無視我的存在,就算是一點點小事,你也要一五一十向我報備,听到了沒?」他要她沒有他不行,牢牢瓖嵌她心版。
風間徹又不經意展現他不可一世的霸氣,明明是知名整體造型師,可他表現出的氣勢卻是年輕企業家,戲謔中多了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
他用的是本名,但大多數的人都以為這名字為別名,在造型界有不少人這麼做,以優雅好記的別名取代本名,因此,鮮少人知道他是「京都集團」總裁的兒子。
「臉」在人家指間,她含淚點頭。「牢頭大哥,你幾時敲鐘放飯?」
「真當自己是犯人呀!」他好笑地揉揉她的臉,手指輕柔不帶勁,像情人間的。
「我能發出怨言嗎?」被他捏了幾下,睡蟲全跑光了,她痛到清醒。
他笑了笑,親吻她鼻頭。「不行,我對你夠好了,你找不到比我更任勞任怨,還被你踹不還腳的牢頭。」
是哦!真敢說。「唉!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復返。」
她的平靜日子沒了。
「感慨什麼,在我的巧手裝扮下,你會是永遠青春的性感女神。」風間徹笑著輕啄粉女敕唇瓣,目光不意瞄到被她丟在地上的信函。「你說近半年才密集收到律師函,有原因嗎?」
沒想到他還惦著此事,丁曉君一臉無奈的苦笑。「還不是有個財團相中這塊地,打算蓋座亞洲最大的游樂園。」
「所以你小舅才急著要你賣地,他好從中大撈一票?」利字當頭,趨之若騖。
「其實再過去一點的幾畝地已經被收購了,是兼具休閑養生的度假飯店預定地,價錢開得很高,是市價的三倍,小舅才利欲薰心,用盡鎊種手段要我讓出土地。」他沒想過先人的遺骨在此,人死入土為安,豈可隨意遷葬,就算未來這塊地不屬于她了,在捐出去之前,她也一定會附注但書,不讓祖先流離失所。
「是哪家財團這麼財大氣粗,哪天上門和他們主管聊聊……」錢再多也不能亂撒,總要顧及人情義理。
「我記得有張名片,日本的公司,叫京什麼來著……一時想不起來。」反正不會有任何牽扯,也就沒去記。
第8章(2)
京字頭?日本公司……風間徹眼皮跳了下,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財力雄厚,蓋得起大型游樂園的日本集團沒幾家,而他剛好知道其中一家。
「曉曉,如果我打算在你的土地蓋一幢別墅……」他試探性的問,誰知……
「免談。」沒等他把話說完,她拒絕得相當快。
「就算是我也不行?」她的態度,讓他有點受傷。
「談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希望單純,不要摻入雜質,今日是別人問我,我的回答也一樣,我不會因為他人的要求而變動我的家。」這是她的童年、她的歡笑所在。
「你這顆腦袋真頑執,我敗給你……咦!什麼味道……」怪了,是油漆味。
「好像是從外面飄進來的。」氣味真難聞。
「出去瞧瞧。」他順便回工作室轉一圈,最近為了她,他推掉不少工作。
「不會又是小舅的杰作吧?」丁曉君笑得很無力。
一提到丁西河,兩人互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一抹荒謬神情。
「曉君呀!我的乖外甥女,你瞧瞧小舅這幅作品畫得好不好?有山有水還有魚呢!我再畫幾朵花上去,讓它色彩更艷麗……」
自從成年以後,丁曉君就學會控制脾氣,她很少因某人或某事生氣,修心、修性的降低對物欲的追求。
她不忮不求,甘于平淡,這五年來,她成功的做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喜怒不形于色,讓人以為她天生薄涼。
可是看到小舅在每一棵樹、每一叢草上噴上五顏六色的油漆,將植物呼吸的葉孔全堵塞住,她胸口頓然竄起一股怒火。
一棵樹要養到成蔭需要幾年的時間,野草長得正茂盛,有鳥築巢,一朵朵的小白花嬌羞地開在荊棘里,與世無爭地邀蜂來采蜜。
它們做了什麼要遭受人為的迫害,一旦葉片噴滿油漆還活得了嗎?
怎麼可以傷害它們,這里有些是外公親手種下的樹,它們活了將近一世紀,誰能狠狠一一抹煞。
「住手住手,你立刻給我住手,這里沒有一棵樹、一株草屬于你,你正在毀損私人財產,我有權要求你馬上離開我的地方。」不能饒恕,他這次做得太過份了。
「你的地方?」丁西河呵呵地低笑,口吐白煙。「曉君,這話就傷感情,小舅姓丁,是丁家的人,我站在丁家的土地上怎會是你的私人財產呢!你這孩子也真狠心,連小舅的財產也敢霸佔。」
丁家的財產應該是他的,大哥去向不明,四哥又死了,二姐嫁了是外人,三姐嘛!也就是曉君的媽遠嫁國外,剩下的丁家子孫只有他是正統,當然由他繼承。
而她雖然姓丁,卻是丁家的污點,一個父親欄空白的私生女憑什麼拿走丁家一半的財產,老頭死前糊涂,把破籃子當寶,寵得無法無天,什麼好處都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