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一枝花(下) 第24頁

葉霜道︰「如果我是三姑娘,我會把心力放在評估自己與王爺的感情上頭,而不是去評估旁人,就算今日我落敗,依王爺的優秀程度,難道日後不會有無數個三姑娘,抱持著與王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象?」

儲允兒凝視著葉霜,不明白她怎麼可以如此雲淡風輕,她應該嫉妒、忿恨不平,言詞應該夾槍帶棒、犀利惡毒,怎麼能像在述說別人的事那般輕松?

這不行,她不生氣、不當潑婦,怎麼顯得出……

「王妃這話是想恐嚇允兒,還是想提醒允兒省心?」儲允兒的口氣多了尖刻。

「三姑娘想多了,不過是經驗之談罷了。願意參考,便撿起來听听,覺得我是恐嚇,便將之拋諸腦後,反正礙不著三姑娘什麼。」

「看來,王妃不將允兒當成對手。」抬起下巴,儲允兒做足勝利者的姿態。

「每個女人都把男人身邊的女人視為對手,事實上……」葉霜搖頭。

「事實上如何?」儲允兒凝睇著她,等待下文。

「魚說,你看不見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里。大海說,我雖然看不見你的眼淚,但我知道你的傷心,因為你在我心里。听出重點了嗎?愛情不在,不是因為第二個女人的存在,或是對手太強大,而是因為自己已經不在對方心里。」

所以看不見對方的傷心,不在乎對方的哀愁,對對方的一切一切,都視若無睹。

而她,如果能夠滿足于偏安,不介意他的視若無睹,對手才是她需要考量的事項,倘若她要的是愛情,對手便沒有太大意義。

她終于厘清了,問題不在于是否妥協,不在于未來走向,而是在于,她早已經離開他的心,他的心里,早已裝進另外一條魚,而她,害怕擁擠……

十數個日夜掛心,葉霜在與儲三姑娘的對談中理出思緒,她不禁失笑,應該早一點談談的,談開了,心結也就開了。

何必害怕、何必糾結,她需要的只是一點點勇氣和一些些不回頭的毅然決然。

「那……王妃還在王爺的心里嗎?」

葉霜微哂。「三姑娘問錯人了,這話,你應該問王爺。」

儲三姑娘若有所思,輕言道︰「王妃與我想象中的模樣有很大出入。」

「三姑娘何嘗不是出乎我的預料?」

「我們能夠成為好朋友嗎?」

葉霜搖頭笑道︰「貓想和老鼠當朋友,獅子想與羊建立友誼,但幾百年來始終做不到,阻止它們的不是天性,而是角色立場。三姑娘是個直爽坦誠的好姑娘,但當我們的角色對立,勉強當朋友,只會讓對方覺得虛偽惡心。」

「我明白了。提醒王妃幾句,日後我嫁進王府,雖不會刻意針對王妃,卻也不願意有人妨礙我的愛情。家里已經買下隔壁的院子,以後咱們各過各的,少見面、少心生怨慰,當不成朋友,至少別心懷怨恨,王妃意下如何?」

到時,一切都與她無關了,她怎會在意有沒有新院子?

微笑點頭,葉霜回道︰「三姑娘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儲允兒見她依舊不生氣,還是一臉的無所謂,不免感到困擾,這……讓她怎麼跟那個人交差?

輕嘆,她又道︰「三個月前,我曾經生了一場重病,是一名姓葉的神醫幫忙治好的,算來他與王妃是同宗,我見王妃臉色不好,要不要請他來看看,或許能保得母子平安。這是葉神醫的住處和新院子的地契,先交給王妃了。」說完,她站起身,朝她行了個禮後,便轉身離去。

葉霜命人送客,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背影了,她才扶著腰站起身來,讓墨菊把自己攙進屋里。

這天,葉霜忙到很晚,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在忙些什麼,她把門關起來,直到夜深,衛昀康回府。

她像往常一樣粘人,抱住他的手不放,不斷同他聊天,明明他累得眼皮都快撐不開,她還是講個不停,他再也受不了睡著了,她便靜靜端詳他的容顏。

她想啊,真是糟糕,她已經不在他心里了,她卻還是離不開這汪清水。

衛昀康隱隱知道事情不對勁,但他太忙了,忙到沒有時間多關心葉霜,只能三令五申,讓嚴嬤嬤時刻把人給他盯緊了。

就算沒有王爺的叮囑,嚴嬤嬤也會這麼做,都到這時候了,怎能出半點差錯。

皇太後把嚴嬤嬤召進宮里,要她寬慰葉霜的心情,別讓賜婚的事影響胎兒。

葉霜听著嚴嬤嬤的安慰,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套陳腔濫調。

葉霜听著、笑著,她何嘗不曉得母憑子貴,何嘗不理解如果自己少貪心一點,只要名分、只要榮華、只要安穩,她就可以在王府度過一生。

只是……不甘心呀……

衛昀康回到府里,已經子時,他喝一杯濃茶,書房里還有許多事情待辦,還有許多人等著見他,但是沒有看葉霜一眼,他無法定下心工作。

回屋里,他俯看正在睡覺的葉霜。

她的肚子吹氣似的大得厲害,可是整個人卻像被妖魔吸光了精氣,變得干癟枯瘦,她的手臂青筋外露,雙頰凹陷,全身帶著不正常的黃,墨竹說她的頭發掉得厲害,懷這個孩子,讓她吃盡苦頭,偏偏在這種時候,皇上又來演這一出,是見不得他過幾天好日子嗎?

他不舍得她擔心,但她不哭不鬧,總是笑著說沒關系,可是他又何嘗不懂,她嘴里說沒關系,心里就真的沒關系嗎?

那天嚴嬤嬤告訴他儲夫人、儲三姑娘來訪的事,而她們的對話,墨竹、墨菊兩個人告狀似的,一字一句牢記,等著他回來一一轉述。

很完美的對話,每個字句都經過斟酌,好像什麼話都說了,卻又是什麼心事都沒有表達。

其實這件事他早已經知道,她的表現讓他的心情無比沉重,他但願她激動潑辣,寧可她表現出憤怒,甚至幾分瘋狂,可她表演完美,心寬得像個賢慧良婦。

她這是拚了命的克制自己,不允許莽撞沖動現形,因為身分不允許她出半點差錯,所以她正在努力?

笨女人,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演戲。

何況她猜錯了,魚從來沒有離開過大海心里。

那天,她明顯憋不住了,在書房外頭走來走去。

他讓她進屋,她猶豫半晌,話卻又吞回肚子里。他擁她入懷,她說︰「爺覺得怎麼做好,就去做,別顧慮妾身。」

一句話,沒頭沒腦的,他卻是再明白不過,她這是為他甘心委屈。

他對她心疼又心憐,他要到哪里再找到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

好像從嫁進王府的第一天,她就立定志向,要站在他這邊,即使那個時候,他于她頂多是個不熟悉的紈褲子弟,是個被逼嫁的男人。

她說︰「你是我的衣食父母,自然要靠攏。」

她說︰「不站在老公這邊,難道站在隔壁老王身邊?我可沒有旋枝出牆的習性。」

她說︰「喜歡你,比一點點多一點點,如果你不滿意這個形容詞,請你再努力一點點。」

所以他對她好,東一點、西一點、南一點、北一點,很多的一點點集合成一大點,他對她的好,把她的心佔滿滿。

她說︰「愛比喜歡濃兩分,喜歡比愛淺一成,現在啊,我們之間的感覺是濃妝淡抹兩相宜。」

他听不懂她的意思,到底他們之間是濃妝還是淡抹,或是介于兩者之間?所以他繼續用自己的方法對她好。

她有滿腦子的主意,有的好、有的不合宜,但只要她說出口的,他就讓下人照做,這是對她的寵,他喜歡看見她臉上的驕傲與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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