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報?」他冷哼,墨黑的眸瞳中流露出一絲輕誚的不屑。
若有福,他就不會家破人亡,受盡世人冷眼,為一餐溫飽而看人臉色,連為人最起碼的自尊都丟棄于地,任人踐踏。
頓時一陰的黑眸隱隱流動著冷然的殘虐,似嘲又似笑地失了溫意。
「知福惜福才會有福氣,做人千萬不要太小氣……欸!欸!欸!藕粉圓子給我留一點啦!別花放多一些,糖水別太甜……」
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貪吃的瓶兒猛吞涎液,眼巴巴的盯緊近在眼前的蘇州小點,那一副好吃的模樣就像街口餓了好幾餐的老黃狗,見著食物就猛搖尾巴。
「滾遠點,別擋著跑堂的上菜。」長腿一抬,他毫不留情的一踹。
雷廚子到現在還是想不透為什麼自己會留個白食客混吃混喝,搞得像人們口中的善心人士,讓這小子死皮賴臉的吃定他。
想來他們之間並無太多交情,甚至可以說是毫無交集的陌路人,錯身而過也不會多瞧彼此一眼,陌生得談不上一句話。
早知道會有今日的情景,多年前他絕不會因一時的憐憫心而施舍一只烤兔腿,讓瀕臨死亡的小乞兒能苟延殘喘,把他當衣食父母賴住不放。
這些年他想盡辦法要擺月兌賴著他討吃討喝的小子,居無定所的游走各地,可是——
臉一抹,他惱怒的瞪著一臉天真的小世故,再次懷疑自己被鬼附身了,要是他能順利甩開這包袱,如今豈會有「飯館」的存在,他從沒想過當個廚子,更遑論背負老板之名,「落地生根」的成為地方名人。
「大……大哥,賞我一口飯吧!你忍心我挨餓受饑嗎?」瓶兒沒志氣地抱住他的大腿,眼中含著令人憐惜的淚花。
「你……你還沒吃夠嗎?」可惡,養條狗都比他有節操。
他搖著頭,嘴一扁地好不可憐。「想吃、想吃,快喂飽我。」
瞪大眼的雷廚子用力拉開緊抱的雙臂,順手把他往米袋上一丟。「丟人現眼。」
為什麼他會被小無賴纏上?這是老天給他的現世報不成,派個黏人精整治他。
「嗯嗯,沒錯、沒錯,你丟人,我有眼楮。」瓶兒先指指他,再指向自己一雙澄淨大眼。
「你……你……你給我滾出廚房!」總有一天,他一定要親手宰了他熬湯。
瓶兒的眼眨呀眨地看向爐子上正在烹煮的當歸雞,努力地一吸垂掛嘴角的饞涎,那副垂涎三尺的貪吃樣讓人想賞他幾顆爆栗。
「大哥……」
我忍,我忍,我再忍……天殺的山老虎,他何必一忍再忍,「去,端到門口坐著吃,少來煩我。」
忍無可忍的雷老板往他懷中塞了一碗核桃粥,打發乞丐似的將他往外丟,啪地一聲將剁肉的砧板劈成兩半,森芒顫顫的菜刀就插在灶台邊。
看不出年歲的胡子大廚就是被嘴上無毛的小子給吃得死死的,就算他死也不承認,可事實勝于雄辯,他的確逃不出瓶兒那張貪吃的嘴巴。
第二章
「小瓶兒,你又撈到什麼好料,怎麼雷廚子氣黑了一張臉,暴跳如雷地想砍了你?」脾氣真壞呀!也不怕嚇著了客人。
「沒什麼啦!就幾塊甜糕而已,我大哥那張臉天生長得丑,各位就委屈點,人丑手藝好,讓你們暖了胃口。」瓶兒很小心眼地將玉蘭菜糕往懷兜里塞,只拿一小塊在嘴邊細嚼。
十分秀氣的吃法,像個娘兒們似的,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嘗,先含在口中等化了,再一臉滿意的咽下喉,陶陶然的神情讓人也想吃一口。
說起來,「飯館」的生意之所以興隆,絕大半因素是沖著他美味到天理難容的好吃相,任誰一瞧見他那好吃到想哭的表情,都會忍不住受到引誘,進而踏入這間不起眼的飯鋪。
不過吃過的人都會豎起大拇指大聲稱贊,直道媲美御膳房的珍貴食材,即使店面有些老舊不見美觀,可是嘗過一次的客人總會一來再來,吃不膩的招朋引伴,把小陛子擠得水泄不通,不得不改建擴大,以免門檻被擠破。
「小心點呀!瓶兒,你再背著老板說他壞話,那把磨得很利的菜刀就往你脖子招呼了。」人小膽子大,初生之犢不畏虎。
「不會啦!王大叔,大哥挺疼我的,才舍不得我離他太遠,你老的氣色越來越好了,肯定是咱們飯館的藥膳養壯你。」好話不嫌多,笑臉人人愛。
「呿!就愛自夸,你這張甜嘴兒是抹了多少蜜,改天買回去給我那婆娘甜甜嘴。」油嘴滑舌的小子。
「哪有自夸,你們瞧瞧這城里有哪家飯館的米比我家香,還有那滑不溜舌的東坡肉……」瓶兒一邊說著,一邊露出舌忝唇的饞相。「嗟!有誰不愛,你們倒是說上個名來。」
一見他那好吃到不行的模樣,眾人跟著嘴饞地忙點頭,連忙吆喝伙計上菜,一大鍋炖得香軟入口的東坡肉頓時鍋底朝天,連殘渣都被客人撈去拌飯,一滴不剩,讓人吃得意猶未盡,明日再來。
晚到的客人則十分扼腕慢了一步,一再囑咐要多炖些,今天吃不到就再等一日,非要嘗到其中的美味不可。
瓶兒的好人緣可見一斑,上至八、九十歲牙快掉光的老太婆,下至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兒,任誰瞧見他都樂于親近,當作自家兒郎呵寵有加,有好的果子總不忘往他眼前一送,讓他吃得眼眉帶笑。
很少有人因一張笑臉惹人喜愛,他是少數的例外,不過一棵樹上總會長幾顆燸果實,縱使他人見人愛不與人結仇,但見不慣他嘻皮笑臉而眼紅不已的也大有人在,只是不常在「飯館」出現罷了。
有一回就有幾個不長眼的世家子弟當他是姑娘調戲,口出婬語百般騷擾,難入人耳的下流話不知節制,雷大廚一听見立刻拿著湯勺沖出來,怒氣沖沖地問候人家的子孫袋,趕狗似的全讓他一勺子給攆出去。
要說這對義兄弟不親嗎?
眾人掩嘴偷笑,連命都拿出來拚了,還能說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嗎?說出去只會引來一陣恥笑,這胡子大哥和粉面小弟的感情可好的咧!不然怎能相安無事同在一個屋檐下,至今沒瞧見少了一個。
「對了,小瓶兒,你家大哥究竟幾歲了,有沒有意中人呀?」瞧那外表應該老大不小了,早該做個打算。
「啊!這個……」問到他的心痛處了,做人義弟居然不知兄長高壽。「呵呵……沒有四十也有三十了,徐大娘想替我家大哥作媒不成?」
他胡亂猜測著,隨便給了個數字,反正他那大哥長得也不俊俏,如熊似虎滿嘴毛,真要有姑娘家看上他是他的福氣,怕是偷笑也沒人瞧見。
「哎喲!我正有此意,東村張老爹有個年方二十的待嫁閨女,樣貌生得好又善針黹,就是打北方來的,較咱們南方的女子高大了些,總找不到良緣配。」雷廚子的體型正好和張家丫頭匹配。
「好耶!徐大娘,我家義兄就是缺個老婆暖被窩,所以那脾氣才怪得沒人敢靠近,你要能替我找個嫂子,我也歡喜他少些火氣。」老是吼來吼去的很傷神,肝火始終降不下來。
「瓶兒呀!你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弟弟,年紀小小就懂得為人著想。」堆滿笑的徐大娘掐了掐他粉女敕小臉,愛不釋手的又揉又搓。
小子生得唇紅齒白,巴掌大的臉蛋兒比抹了牛油還滑細,輕輕捏就泛出水女敕水女敕的蜜色,難怪每個客人都愛模那麼兩下,感受在指間滑動的細女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