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兒 第8頁

「嗯——你說什麼?」敢情是皮在癢了,要人刮一層垢下來。

她討好的一笑,沒男女分野的往他臂上一偎。「沒啦!大哥,我是說你對我真好,我這一輩子都要跟著你吃穿了,你可不能真扔下我不理。」

「一輩子嗎?」他低視著明顯言不由衷的清麗小臉,心波微微漾動。

「對了,大哥,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幾歲?」趁著他難得有好臉色,她要趕緊套話,能套多少是多少。

「二十五。」

他話一出,驚呼聲立起。

「騙人,你才二十五?」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听錯了。

「你說我騙人?」雷廚子聲音一壓低,散發著陰殘氣息。

「我是說你那張臉騙人啦!哪有一點年輕漢子的長相,我只看到一堆雜草長在臉上。」難怪她跟徐大娘說他有三、四十歲時,他會滿臉難看地跳出來罵人。

不過,他哪里像二十五了,為什麼她完全看不出來,若非沖著他一手好廚藝,她早開口喊他大叔或老伯了。

「甄瓶兒!」他一天不氣他很難受嗎?

雪在下,火在燒,瓶兒靈璨的雙眸直轉著。「大哥,你不會剛好姓雷吧?」

「風。」

「咦?」她听到什麼了嗎?

「風怒雷,我叫風怒雷。」說出許久不用的名字,風怒雷的眼中閃過一抹傷痛。

「原來叫風怒雷……」莫怪他不時在發怒,吼聲如雷,真是人如其名。

瓶兒撓了撓耳後癢處,竊笑模樣有如偷腥的貓兒,越想越開心地沒發現有根木頭埋在雪里,一腳踩下去絆了一下,身子不意往前傾。

她不知道自己在開心什麼,只覺得和這男人認識不算短的時間,他終于肯敞開心房接納自己,不枉她平日用心地接近他。

第一次見到風怒雷,他蒙著面,長劍垂手沾著腥紅血液,她沒問他做了什麼,只向他要一只兔腿,然後旁若無人的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次再看到他時,下巴布滿剛長的青髭,肩上插了一支透骨的翎箭,同樣的,她也沒問發生什麼事,拔了箭為他療傷,取走包袱里的叫花子雞以為報酬。

再一次見面便是他現在的模樣,同一把三尺青鋒劍橫背在身後,眼神冷冽不似活人,恍若一尊夜修羅,隨時要奪人命。

從那一刻起,她就決定跟緊他,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她要抹去他眼中那抹比冬雪還冷的寒栗。

「你到底有沒有帶眼楮出來,走個路都能東倒西摔地倒栽蔥。」真懷疑他這些年怎麼過活的,沒被自己給害死真是老天垂憐。

「我……」就說自己腿沒他長嘛!哪能怪她沒長眼地絆個正著。

「上來。」身一低,風怒雷的臉色呈現暗紅。

「嗄?!上……上去?」她為之傻眼,再度為他異常的舉止感到愕然。

「還不快點,要我拿張凳子讓你墊腳嗎?」不干不脆,更像個娘兒們。

怕冷的瓶兒頓感一陣熱氣往上沖,雙頰泛紅地多了靦色。「大哥,要你背我太過意不去,我自個走慢點……」

「唆。」再慢,店鋪都要打烊了。

不給他拒絕的余地,風怒雷一手繞過他腋下,不費力地舉向後背,形成老背少的突兀奇景,重疊的身影似無重量地踏雪而過。

只是背人的健壯身軀和略顯削薄縴柔的被背者,讓人瞧見仍是怪異,遠遠一眺倒像是少年夫妻,腳步穩健地在風雪中步行。

「大哥,大家都在看我們。」指指點點的神色似在竊笑,叫她全身不自在。

「要看就讓他們看,你也沒多嬌貴,多看兩眼不會少塊肉。」雖然他口中這般說道,眼神卻凌厲地一掃,逼退多事者的側目眼光。

欲言又止的瓶兒頓了頓,面臊地將芙蓉頰往寬背一藏。「今日過後,有關大哥的流言怕是只多不少。」

而她也會成為蜚短流長的對象,除非她恢復本來面貌,回以女兒身。

「怕就把‘飯館’收了,閑雲野鶴四處游蕩。」他從沒想過定居在此,景平鎮的風光雖好,卻非久居之所。

風怒雷不得不說開這間飯館為情勢所逼,他既無當老板的宏願,更不願為自己以外的閑雜人等起灶生火,滿足他人的肚皮。

可是遇到前所未有的敵手——瓶兒,他的所有原則和堅持全化為烏有,在煩不勝煩的痴纏下他做了妥協,並躲開某些不想面對的人事物。

「不行、不行,你收了‘飯館’我上哪兒討食,我的饞嘴都被你養刁了。」他想閑雲,她可當不了野鶴,習慣被喂食的她恐怕再也追不上他。

一听他又萌生關店念頭,心里比誰都急的瓶兒倏地勒緊他的頸項,縴細的臂膀如同兩條迷路的花蛇緊緊攀附,絲毫沒察覺渾圓的酥胸貼上寬厚背脊,而身下的男子則瞬地一僵。

「大不了我煮給你一個人吃。」話一出口,那雙黑幽的眸子陡地轉沉。

「真的?」她喜出望外,為他月兌口而出的承諾笑得嘴都闔不攏。

瓶兒全然沒想到他不經意的話語含有多少深意在其中,只知道自個不愁沒美食為伴,旁人少吃兩道菜肴不在她關注中,自有其他飯館和酒樓茶肆會供應他們三餐所需,少了一間店面不致餓死人。

但是對輕言許諾的風怒雷而言,他的駭然絕不亞于她的驚喜,神情一闇地感受來自背上的柔軟,淡淡的清雅幽香似有若無地飄進鼻間。

他的心又亂了,天人掙扎的猜想著瓶兒究竟是男是女,他該怎麼做才不會亂了心緒,回到昔日孤冷殘佞的日子。

風持續地吹著,雪漸漸地小了,一抹金陽透雲而出,融化了枝上薄雪,而他的心依然找不到出口,如浮萍般漂泊。

***獨家制作***bbs.

「哇!這件衣服好漂亮喔!怎麼有人能繡出這般靈巧的花色。」有如花兒正盛放,鳥兒展翅高飛。

那是一件月牙白的長衫,款式偏向文人儒服,袖口繡上春染枝頭的淡粉白梅,滾金邊下擺則有幾只小黃鶯或飛或啄食的群戲著,腰間是金絲繡邊的長帶,恬靜中帶著一絲風雅。

這身衣服若穿在少年公子身上,肯定是風流倜儻、溫雅卓爾,散發著謙遜有禮的迷人風采,令眾家姑娘傾倒其俊雅之下。

衣襯人,人襯衣,若配上瓶兒的出塵豐姿,仙人下凡也不過如此,雖然她本就是天庭里一名傻氣仙子。

「不行。」

一聲低喝,桃花般面容頓時為之一垮,少了興奮之色,顯得失望。

但下一句話又讓小臉活了起來,神采飛揚地抹上比冬陽更燦爛的笑容。

「太薄了,不適合偏冷的冬天,留著開春再穿。」風怒雷一轉身便囑咐店家包起來。

他在店里逛了起來,瀏覽架上陳列的新裳,琳瑯滿目的男子服飾有長有短,皮襖、毛衫一應俱有,一件雪白的狐裘吸引了他的目光停駐。

景平鎮上男多于女,陰盛陽衰,既是男子自是不善針線,故而開設多家提供男子添購衣著的店鋪,價錢平實而不貴,適合一般市井小民購買。

但是也有專為貴公子、富家老爺而設的奢華鋪子,所有布料全由絲綢之鄉購入,一針一線細縫慢繡,質感上優于尋常百姓家的穿著,價格自然也高出好幾倍。

照理說他們應該在平價店鋪購衣,像風怒雷身上這件衣服就是在三條街外的王記衣鋪購買,外加一雙新鞋不過五兩銀子,而此時卻身處動輒百兩、千兩的衣鋪子,那白花花的銀兩可真舍得?

一間飯館的老板能攢幾個錢,就算生意興隆到門庭若市,扣掉食材和伙計的月俸,一個月頂多進帳幾百兩,他要吃、要喝、要用還能剩下多少呢?怎麼可能當得起揮金大老爺?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