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兒 第12頁

「你……你土匪呀!我才不……不怕你……」說不怕的司芊芊指尖直顫,結結巴巴的說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就是你要我關門大吉是吧?」那把刀就往她臉上刮去,幾根睫羽輕輕飄落。

「你……你們飯館害死人,你……你罪大惡極……要……要賠命。」別……別再抖了,他沒什麼好怕的,只是留了一把胡子,長相嚇人罷了。

風怒雷冷笑地踩住要死要活的家丁肚子,稍一使勁,對方就臉色慘白的叫不出聲。「真要死得成,我奉送柳木棺、陪葬女,修墳築墓挖大穴,夠他一家子躺上千秋萬世。」

小金聞言猛盜汗,想直接暈過去,省得受折騰。

「你這人未免太惡毒了,什麼叫死得成?!難道你非要把人逼死了才顯得出你的狼心狗肺嗎?」她冷抽了口氣,感受出家丁發不出聲音的痛。

「你想他死他就死,我不過遂你的心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處大可提出來,我宰起人來向來很順手。」不差多造一樁殺孽。

殺人,還真是輕而易舉,刀起刀落便是一條人命,毫不費勁地讓人死得無聲無息,連一聲遺言也來不及留下,走得迅速。

黑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殘色,風怒雷絲毫不隱藏陰狠的殺氣,他胸口的火燒得正旺,打算找個人來磨刀。

「你在胡說什麼,我哪有要他死,你少含血噴人嫁禍給我,他分明在你店里出事……啊!啊!他……他嘴角在流血……」不用演得那麼真吧!她只是要他叫幾聲而已。

有些不安的司芊芊看了看口吐鮮血的家丁,心頭發毛地倒退兩步,大胡子莽夫不會真要了他的命吧?小金的慘狀不像作假。

「一點血算什麼,看過肚破腸流嗎?我讓你親眼瞧瞧人要怎麼殺才干淨俐落。」風怒雷刀一舉高,重重的落下。

「啊——不要——」她嚇得大叫,兩手捂眼不敢張開,生怕看見沒氣的小金。

司芊芊雖然驕縱蠻橫,但其實待下人極好,不會打罵或胡亂使喚人,自己用舊的貴重物品也不吝分送他人,慷慨作風頗受愛戴。

她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不太能受氣,性情上是嬌貴了些,但不失為一位好主子,只要順著她的心性哄,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脾氣,直率得像個孩子。

可一旦惹惱了她,她會是一只張牙舞爪的貓,人家踩了她的尾巴,她一定會反咬一口,用尖銳的爪子抓花對方的臉,讓人欺不到她頭上。

「沒事了、沒事了,不怕不怕,大哥只是嚇嚇你而已,他連雞都不殺怎會殺人呢!他的心腸跟豆腐一樣軟。」真是的,一把年紀了還拿刀出來玩。

豆腐?!

眼一翻的風怒雷佩服這瓶兒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死的都能說成活的,要不是她瘋了似的搶下他的刀,眼下的家丁不是多了血窟窿,便是少了一足一手。

他的心如同千年冰岩,不輕易軟化,恁是最烈的夏陽也融化不了。

「小……小金沒死嗎?」司芊芊半驚恐半憂心的挪挪手,由指縫偷覷。

「怎麼會死呢?!你想太多了,人不是活得好好,生龍活虎……呃,稍微尿濕褲襠,我保證他還活著。」好重的尿騷味,今天的晚膳大概會少嘗兩口了。

「真的?」她小聲的問。

「真的。」

司芊芊猶帶三分驚慌地慢慢睜大迷漾雙眸,有些遲疑、有些懼意的瞥瞅令她揪心的一角,失色的花容月貌微泛一絲血色。

驟地,她似失怙的孩子轟然大哭,抱著離她最近的人兩眼淚下,哭得不能自己地直抖雙肩,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亟需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地呵護著。

她是真的嚇到了,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她哪真見過死人,而且是因她一時的嬌氣而死,她自是怕得心都快跳出胸口,肝膽俱裂。

可是在瞧見小金血一抹,沒事地站起來跳了兩下,她頓時心口一松地吐出氣來,憋住的揪心感立即釋放,一下子控制不住被嚇到的情緒就哭了。

美人落淚如梨花帶雨,一枝秋枝沾蟬露,柳眉減翠瘦紅妝,叫人瞧了我見猶憐,楚楚動人,忍不住要花開雙苞逗她展顏。

「哎呀!別哭了我一身濕,這是大哥剛買給我的新衫,弄髒了他可真會殺人……」唉!待會又得挨罵了。

推不開她的瓶兒只好任雙臂一垂,無奈又莫可奈何地長嘆一聲,心疼新衣遭到淚水糟蹋,濕了一片的胸前滿是涕淚,害她也想垂淚兩行。

「好好好,你要哭就大哭特哭,別忍著,記得要賠我一件新裳。」果然是水做的姑娘家。

捏土成人,一分陰陽,神女淚滴落女偶體內,故而多了潤澤,水分偏多,哭哭啼啼是天性,難以苛責。

瓶兒很想說再哭下去就要淹大水了,可那口氣就梗在喉嚨口,上不去也下不了,氣虛地泛出紫色,眼前的女子實在將她抱得太緊了,她快喘不過氣了。

「姑……姑娘,你要不要先松開手,你有點重……」壓得她好不難受。

聞言,淚眼婆娑的司芊芊嬌嗔地面容浮惱,冷不防地推了她一把,似羞又似嬌地橫睇一眼,臉紅地驚覺「男」女有別。

像是惱怒抱了男人似的往外沖,飽了一半又折返,欲語還休地瞅大一雙水汪汪的眸子,香唇一掀又闔上,玉頰飛霞地瞪了瞪瓶兒好幾眼。

不過老實說來也不是瞪,比較像含情脈脈,帶著淚珠的水眸嬌俏可人,似有情地睞了又睞,在得不到呆頭鵝的反應才忿然離去。

臨去秋波還掃了一下媚眼,瓶兒的背脊匆地一涼,她干笑地搓搓手臂,感覺這天候又變冷了。

「大哥,這衣服……」髒了。

「恭喜你,成功地擄獲姑娘芳心。」瞪著她的風怒雷口氣發酸,無來由的心火暗燒。

「嗄?!」她?

「成為司家乘龍快婿指日可待。」一說完,他掉頭走回灶房,讓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火氣正燒著。

瓶兒一頭霧水的搔搔頸子,不解他究竟在發什麼火,剁剁剁……的剁肉聲清楚可聞,比平時還要大聲地傳向前堂,讓人听了心驚膽跳,眼皮直抖。

她想,難道是因為將他送的新衣搞髒了,他一個不快大為光火,才會……呃,殺豬宰羊。

第五章

夜,是罪惡的溫床。

藏污納垢、不辨是非,妖魔鬼怪群出,人心浮動,邪佞氣息債張,闇魅的身影似無形的風掠過,半殘的月竟是那麼腥紅。

沒有蟲鳴蛙叫聲的寂靜,野狗不吠,冷清的街道蒙上一層暗影,除了飄落的枯葉外,再無一絲聲響,靜得有如一座死城。

兩道悶哼聲驟起,輕得似風中的呢喃,快而短暫地落下幾不可察的細碎聲音,驚鴻一起便散了,化為柳絮悄然落地。

血的味道是那麼腥濃,一陣陣飄散在空氣中,像是甘醇的甜泉酒下釀壞的女兒紅,氣味刺鼻得令人惱怒。

「修羅,你遲疑了。」

一道拉長的黑影獨立于灰色土牆上,樹的陰影遮掩了半個身體,露出的形體竟也幽暗,看不清說話者的面容是何模樣。

「輪不到你多嘴。」多管閑事。

黑影的前方有個氣息冷然的男人,他揚劍入鞘掩去血腥味,卻掩不住一身的肅殺之氣。

「是不是多嘴你心里有數,你對目標物心軟了。」下手不再明快俐落,見血封喉。

「干你何事。」任務並未失敗,該死的人活不過破曉。

「是不干我事,可是我為你憂心呀!你沒發覺你這幾年來的劍招變慢了嗎?」少了戾氣,不像以前的冷絕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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