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呢,唇兒不點而朱,眼兒不描黛如遠山,雙眉似柳垂如月,手掌大小的瓜子臉水女敕白皙,怎麼瞧都像個姑娘家,為何僅男裝打扮就有人眼拙得看不出她是絕代風華的俏佳人。
這會兒瞧瞧她在造什麼孽,遺落的珠子沒著落還陪人逛市集,強顏歡笑地讓人當犬拉來扯去,笑不達眼的只想開溜。
沒當過女人,不曉得會這般大費周章,買了胭脂遺少不得水粉,絲絹繡花還得要鴛鴦,看完銀飾攤子又馬上飛奔下一攤,腕套個玉鐲子就直問好不好看,仿佛她的喜好取決于她搖頭和點頭之間。
看著司家二小姐大肆的采購,揮金如土的買下一件又一件看起來不值錢的小玩意,瓶兒心中的後悔就一次次加深,要是她能狠心點不加以理會,此刻也就不會如此苦惱萬分了。
唉!她又不是迷糊成性的淨水,怎會有麻煩找上她。
「咦?有鐵口直斷的算命攤子耶!我們去算算姻緣。」
「啊!我……」算什麼姻緣,根本不準。
司芊芊不等她開口,拉著她就往胡鐵嘴的攤前一坐,笑眼盈盈像是喜事當頭,元寶一丟就要人家批命算八字,睜目等著算命仙說她有旺夫益子的富貴命,一生無虞,嫁個好夫婿白頭到老。
她可是一瞼喜孜孜地準備听好听話,打小好命至今的千金大小姐沒吃過苦,所有人都順著她,因此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會一直大富大貴,心想事成得償所頤。
只是胡鐵嘴看了看面相,又瞧了好半天手相,說出這樣的話來——
「姑娘的面相雖佳卻少了財庫,鼻塌不挺會漏財,兩顴過高是福薄命,一過雙十便得庸碌一生,早年守寡敗家業。」
「胡說胡說,不準不準,你知不知道我是司府的小姐,我爹疼我如命,哪有可能是福薄的寡婦命。」他到底會不會?竟然說她克夫。
「人哪會長命百歲,生老病死總會走一遭,一時的安穩不代表千秋家平,若是你爹不在了,你又何以憑寵?」山垮了,人也跟著倒,世事無常。
「我爹不在了……」一陣寒意忽地襲上司芊芊後頸,她突地打了個顫。
沒有女人不善妒的。寬懷為大有幾人,司老爺偏寵小妾眾所皆知,蔚為佳話流于眾人口,直稱他艷福不淺,妻妾同處一室能不生勃溪。
殊不知長年遭到冷落的正室有多妒恨小妾的受寵,既失了君心,又得裝出一副賢淑謙恭的模樣,假意與妾室相處和睦,她心中的苦、心中的怨累積得多深呀。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一旦眾妻妾依靠的靠山沒了,因妒生恨的正室怎麼可能善待搶走她丈夫的小妾以及妾生的兒女,若沒掃地出門也肯定沒好日子,小姐不如丫鬟。
「不要呀!大師,你快幫我排解排解,多少銀子都沒關系,只要讓我別守寡,衣食無缺受盡寵愛。」她可不想看大娘嘴臉過活,她老說她是賠錢貨。
「這……」望著桌面上的三錠銀子,胡鐵嘴頗為為難地推了回去。「多積陰德少損陰,人在富貴當布施,施粥救貧不落人後,命數也許無法改變,但運隨人轉,有施必有受。」
德業一積必有福報,就算不能富貴一生,起碼不愁生計,平平靜靜地不生風波。
「哎呀!你說上一堆,我一句也听不懂,人有錢什麼都買得到,要你改個運有什麼難。」準是賺錢少,故意推辭。
「你……」唉!錢不是萬能,她此生的命運大概底定了,難再更改。
胡鐵嘴把她推上前的金元寶又往回推,搖頭嘆氣地表示無能為力,要她另尋高人化解,司芊芊聞言氣得差點翻桌。
「司小姐,大師的意思是要你多做善事,現在你幫助有難的人月兌離困境,哪日你落難了,受你幫助的人將會伸出援手為你疏困。」善有善報,為善者福蔭子孫。
「是這樣嗎?」瓶兒哥哥好厲害喔!居然了解算命先生說什麼。
瓶兒一笑,面容生出慈悲柔光。「給乞丐一口飯吃,日後他會還你一斗米,雖然在你看來並不貴重,可月復饑時,放了三天的硬饅頭也美味可口。」
「瓶兒哥哥,你說得淺顯易懂,我听得好佩服。」她一臉崇拜地泛著光彩,兩眼異常明亮。
瓶兒但笑不語,不因她的崇敬而自負,身為天上仙子自是懂得比她多。
「大師,你來幫我們算算姻緣,算得準呢!我布粥三天幫你做功德。」不能再算錯了喔!不然定不與你善罷甘休。杏目一嗔,發出威脅。
「算姻緣呀!我來瞧瞧……」他一抬頭,頓時怔了一下。「姑娘莫與老叟開玩笑,同是女兒身怎好姻緣配,胡鬧胡鬧,真是胡鬧。」
瓶兒暗笑在心,認為他罵得真好,兩鳳難雙飛。
「你眼楮瞎了呀!瓶兒哥哥明明是男子,你卻硬指他是女的,你真要我拆你招牌是不是?!」連番鬼話,沒一句順耳。
「姑娘,老叟絕未看走路,你身邊的公子確實是……啊!天人呀!天人,她竟然是……」他忽地睜大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天庭飽滿,雙頰豐腴,眉心一點靈氣透,眼清目明不帶塵氣,帶福面容偏向天官,分明是仙子下凡,仙子下凡呀!他胡鐵嘴看遍眾生百相,頭一回見到世間少有的奇相,那身仙姿仙骨絕錯不了。
「大師,爾不言天機,你知道話說多了會招來禍事吧!」瓶兒眨了眨眼,只給了一枚銅板當賞銀。
他一怔,立即明了其意地頷首一點。「姑娘說得是,老叟失禮了。」
丙然有仙人豐采,不同于一般凡人,他活了一大把年紀,總算開了眼界。
「就說他不是姑娘,你休得胡言亂語,信不信我叫人砸了你的攤子?!」那一聲姑娘扎得司芊芊很不痛快,眼一紅的揚言要他擺不成攤。
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說什麼鐵口直斷,回鄉種田倒也省事。
胡鐵嘴睨了她一眼,再度嘆口氣。「驕氣不除,貧苦一生。」
「你說什麼?!耙觸我霉頭!」她心火一生,揚手一揮掃落攤上的銅錢和龜殼,蠻橫得叫人搖頭。
「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他口中念念有詞的彎,心疼不已的拾起一個個沾上灰塵的賺錢工具。
驀地,一雙男人的大鞋映入眼中,他頓感胸口一窒的抬眼,入目的一張胡子臉讓他大驚失色,沒等拾回所有寶貝便起身大喚。
「小心呀!小心,煞星入眉,近日必有血光之災,你一定要萬分保重,輕者見血,重則喪命,不可等閑視之,切記切記。」
突被扯住的風怒雷滿臉不耐煩,更不听信江湖術士之言,人的命要是能算得出來,他風家當年又怎會慘遭滅門之禍,手足五人生死不明。
他完全不信邪地推開胡鐵嘴,不把他的警告當一回事,自視過人的身手難過勁敵,想取他性命並不容易,算命先生的一番胡說也不過是神棍之舉,想藉此圖利罷了。
相較于他的漠不在乎,聞言的瓶兒卻擰起眉,一反常態地收起嘻笑神情,起身拉著不情願的大胡子。
「大師,你可否算出是何種血光之災,煞從何方而生,可有防範之法?」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寧可信其有,以免鑄成遺憾。
乍然听聞結拜兄長有難,凡事隨緣的瓶兒忽地心揪了一下,月眉生愁多了絲著急。
胡鐵嘴瞧了瞧她,再看看殺氣甚重的男子,幽然一慨。「情字最傷人,兩位盡早分開才不會傷人又傷己,你們注定無緣……」